迹。然則所謂聖者,我本無進,故物得其迹,迹得而強名聖,則聖者無迹之名也。
  陸德明云:或謂《讓王》其意多重生。而卞隨、務光二三子自投于水何也?曰莊子之興存乎反本,反本之由先於去榮,是以明讓王之高風,標傲世之逸志,在不降以礪俗,無厚身以求生,雖時有重生之辭,亦終歸棄榮之意,所以深松塵務之弊也。其次者被褐啜粥之士,而全道高尚,超俗自逸,寧投身於清泠,終不屈於世累也。
  劉槩云:於不得已而已者,無所不拒;於得已而不已者,無所不取。無所不拒近狷,無所不取近狂。聖人得中道而與之,則二者皆在所廢;其不得中道而與之,則二者皆在裁之之域矣。夫狂狷者,固中道之弊,而後世狂者非特進取也,至於責生愛利顛冥於嗜欲之地;狷者非獨有所不為,至於洗耳投淵以惡堯、舜之名。此又狂狷之弊也,莊子謂讓之為名,處夫授受之問,而宜不失者也。王者,域中之大,於王而能讓,事物何有哉?故聖人不得已而臨蒞天下,如王子搜者盖可見矣。聖人至於外無物,則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?至於內無我,則為天下所歸,亦安得而辭?如此,則堯、舜之禪,湯、武之伐,伊尹之相湯,伯夷之避紂,或足履堯門,與夫身居畎畝者,無殊致矣。
  褚氏統論:本篇載讓王高節,自堯、舜、許由、善卷至於王子搜,皆重道尊生,不以富貴累其心,視天下如弊展者也。子華、顏闔、曾、顏、公子牟之徒,葆真守約,不以利禄易其操,視富貴如浮雲者也。其閒魏牟校諸聖賢若不足,然以國之公子能舍王位之尊,就巖穴之隱,亦良難矣,故其長風餘波之所被,實啟有國有位者重道尊生之心。清靜無為之教,所以立;玄聖素王之業,所以著也。世之忘己殉物者,小臨利害,一毫必爭;在王位而能讓,可謂天下之盛舉矣!夫懷道抱德而為人之所寄託者,或不願有國,去而入山海有之,何無擇、隨光之徒遽至自沉而喪不貲之軀耶?盖士不得中道而狷介特立者不能無弊,是以責甚者求之無厭,必至於篡逆;讓甚者避之無所,必至自沉而後已。此非特明其不受又見其不受之極,以暴白於後世,亦慕名之過。唯聖人中庸無弊,讓受合宜,隱顯隨時,從容中道,堯、舜之事是也。伯夷、叔齊讓國而逃于首陽,食薇蕨而終,則非故為矯亢要名後世者比,實以世閤德衰不容並立,志在出塵高舉,抱道獨全,雖死奚恤!若夫為君而讓,則其迹顯。未為君而避,則其進隱。退讓之志本同,惟其時而已矣。
 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卷之九十四竟
 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卷之九十五
 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
  盜跖第一
  孔子與柳下季為友,柳下季之弟曰盜躡。從卒九千人,橫行天下,侵暴諸侯,穴室樞戶,驅人牛馬,取人婦女,貪得忘親,不顧父母兄弟,不祭先祖。所過之邑,大國守城,小國入保,萬民苦之。孔子謂柳下季曰:夫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,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。若父不能詔其子,兄不能教其弟,則無貴父子兄弟之親矣。今先生世之才士也,弟為盜蹶,為天下害,而弗能教也。丘竊為先生羞。請為先生往說之。柳下季曰:先生言為人父者必能詔其子,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,若子不聽父之韶,弟不受兄之教,雖今先生之辨將奈何哉,且躡之為人也,心如湧泉,意如飄風,強足以距敵,辯足以飾非,順其心則喜,逆其心則怒,易辱人以言。先生必無往。孔子不聽,顏回為馭,子貢為右,往見盜蹶。蹶方休卒徒太山之陽,膾人肝而鋪之。孔子下車而前,見謁者曰:魯人孔丘聞將軍高義,敬再拜謁者。謁者入通,盜蹶聞之大怒,目如明星,髮上指冠,曰:此夫魯國之巧偽人孔丘非邪?為我告之:爾作言造語,妄稱文、武,冠枝木之冠,帶死牛之脅,多辭謬說,不耕而食,不織而衣,搖唇鼓舌,擅生是非,以迷天下之主,使天下學士不反其本,妄作孝悌,而徽倖於封侯富貴者也。子之罪極重,疾走歸!不然我將以子肝益晝鋪之膳。孔子復通曰:丘得幸於季願望履幕下。謁者復通,盜衛曰:使來前。孔子趨而進,盜衛案劍瞋目,聲如乳虎,曰:丘來前。若所言,順吾意則生,逆吾心則死。孔子曰:丘聞之,天下有三德:生而長大,美好無雙,少長貴賤見而皆悅之,此上德也;知維天地,能辨諸物,此中德也;勇悍果敢,聚衆率兵,此下德也。凡人有此一德者,足以南面稱孤。今將軍兼此三者,身長八尺二寸,面目有光,唇如激丹,齒如齊貝,音中黃鍾,而名曰盜蹶,丘竊為將軍恥不取焉。將軍有意聽臣,臣請南使昊、越,北使齊、魯,束使宋、衛,西使晉、楚,使為將軍造大城數百里,立數十萬戶之邑,尊將軍為諸侯,與天下更始,罷兵休卒,收養昆弟,共祭先祖。此聖人才士之行而天下之願也。盜躡曰:夫可規以利,可諫以言者,愚陋恆民之謂耳。今長大美好,人見而悅之,此吾父母之遺德也,雖不吾譽,吾獨不自知邪?且吾聞之,好面譽人者,亦好背而毀之。今告我以大城衆民,是規我以利,而以恒民畜我,安可長久也?城之大者,莫大乎天下。堯、舜有天下,子孫無置錐之地!湯、武立為天子,而後世絕滅!非以其利大故邪?且吾聞之,古者禽獸多而人民少,於是民皆巢居以避之,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