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老聘點化,則退然自晦,人亦視之以為常也。睢吁,自異,人誰肯與汝居耶?夫行潔白者,人將汙之,故韜晦而若辱,德盛大者人將虧之,故涵養若不足,此全身之道也。今汝反此,所以為不可教。子居聞告,蹴然不安,容為之變,則其心改悔可知。故其往也,逆旅主人迎將於其家絕句,公執席,妻執巾櫛,言室家通敬之。避席、避電,則衆皆駭異。及其反也,舍者爭席,則矯飾去而真實存,使人忘外敬之粗迹也。古之人所以入獸不亂群,入烏不亂行者,以此。是篇以寓言標題,南華老仙渡水不濕腳之意自揆。立言既多,恐後人殉迹成弊,故隨步隨掃其進。其寓言、重言,皆不得已而藉外論之。言,如水在,有防而不失,則其出曰出而不厭。同異、是非,各當其分,言出於無言,亦猶不言也。其然其可,則物情之去取耳。惡知其為固然固可耶?是以必至於不言則齊也。吁,世衰道微,人莫己信,不得行志當世,猶覬垂訓方來,又慮無以鈴後人之知,故寓於所重以取信焉。使人由寓以究其真,從繳而躋乎妙,其成功一也。至論夫子之進,隨年化始是卒非,當身之是不可常也如此,況欲必信於後世乎?曾子之再仕再化,心不免乎有係而哀樂形焉,無問乎為親為祿也。若夫聞言而悟,有若子游一年而野,至於大妙,則心日虛而道日集,所謂寓、重、卮言者,皆在過化之域矣。次論命、鬼之有無,形、影之因待,皆明造化不可致詁之妙。人能充其造化所與,而莫之夭闆,則吾身之天地不可測之靈物亦猶是也。結以睢吁矜傲,人誰與居,聞命而反,舍者爭席,則耳聆心悟,在片言之頃,孰謂載道而之後世無得魚忘荃者哉?予嘗閱束坡蘇文公《莊子祠堂記》謂《寓篇》末當連《列御寇》篇首,而取《讓王》、《盜跖》、《說劍》、《漁父》四篇,且二篇合一義或可通,而四篇遭黜無乃太甚!意其所病者,《讓王》條列繁而義重複,《盜跖》訾孔子若太過,《說劍》類從橫之談,《漁父》幾詆聖之語,此所以不為坡翁所取也。然《祠堂記》中嘗謂莊子之言皆實予而文不予,陽擠而陰助之,則亦燭其立言救弊之本心矣。又何以贏麤為嫌!竊考《讓王》等四篇,較之內外部,若有問然,其指歸不失大本,蓋立言者不無粗精之分、抑揚之異;或門人補續,不得其淳,所以置諸雜部之末。自可意會,無煩多議,以啟後疑。
  南華真經義海慕微春之九十二竟
 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卷之九十三
 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
  讓王第一
  堯以天下讓許由,許由不受。又讓於子州支父,子州支父曰:以我為天子,猶之可也。雖然,我適有幽憂之病,方且治之,未暇治天下也。夫天下至重也,而不以害其生,又況他物乎!唯無以天下為者,可以託天下也。舜讓天下於子州支伯,子州支伯曰:予適有幽憂之病,方且治之,未暇治天下也。故天下,大器也,而不以易生,此有道者之所以異乎俗也。舜以天下讓善卷,善卷曰:余立於宇宙之中,冬日衣皮毛,夏日衣葛稀;春耕種,形足以勞動;秋收斂,身足以休息;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,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。吾何以天下為哉!悲夫,子之不知余也!於是去而入深山,莫知其處。舜以天下讓其友石戶之農,石戶之農曰:捲捲乎后之為人,葆力之士也!以舜之德為未至也,於是夫負妻戴,攜子以入於海,終身不反也。大王直父居鄧,狄人攻之;事以皮帛而不受,事之以犬馬而不受,事之以珠玉而不受,狄人之所求者土地也。大王直父曰:與人之兄居而殺其弟,與人之父居而殺其子,吾不忍也。子皆勉居矣!為吾臣與為狄人臣,奚以異?吾聞之,不以所用養害所養。因杖莢而去之。民相連而從之,遂成國於岐山之下。夫大王直父可謂能尊生矣!能尊生者,雖貴富不以養傷身,雖貧賤不以利累形。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,皆重失之,見利輕亡其身,豈不惑哉!越人三世弒其君,王子搜患之,逃乎丹穴。而越國無君,求王子搜不得,從之丹穴。王子搜不肯出,越人薰之以艾,乘以玉輿。王子搜援綏登車,仰天而呼曰:君乎君乎!獨不可以舍我乎!王子搜非惡為君也,惡為君之患也。若王子搜者,可謂不以國傷生矣!此固越人之所欲得為君也。
  郭註略而不論。
  呂註:三代之季,父子兄弟爭有天下,更相殘害,所謂,士者危身輕生以干澤,此《讓王》之篇所以作也。許由、支父之徒,皆不以天下易其生者,楊雄以為先哲堯禪舜之重,則不輕於由也,所謂重者得不以其歷試而後授之以天下乎?殊不知堯之所以得舜者,不在於歷試,歷試者與人同而已,所謂暴之於人是也。使由無避堯之意,安知其試之不如舜乎!
  疑獨註:憂藏乎心,謂之幽憂。支父不以天下害其生,支伯不以天下易其生,雖異乎俗而皆未能無心也。善卷,喻懷道之深;石戶之農,善閉而敦本。善卷之言為己而求自全,石戶則指后之為人;嫌其德未備,皆未能無所不適也。大王宣父避狄,不忍以土地而害人民,可謂能尊生矣。夫有身不能無養,有生不能無累。富貴者樂於養,養過則傷身;貧賤者迫於利,利過則累形;能免二息,乃為尊生也。王子搜避位而逃,可謂不以國傷生矣。雖不累於物,而愛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