曰:“今四夷之最强盛为中国甚患者,莫大于吐蕃。举国胜兵之徒,才当中国十数大都而已,其于内虞外备亦与中国不殊,所能寇边数则盖寡,且又器非犀利,甲不坚完,识迷韬铃,艺乏趫敏,动则中国惧其众而不敢抗,静则中国惮其强而不敢侵,厥理何哉?良以中国之节制多门,蕃丑之统帅专一故也。夫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,人心不分则号令不贰,号令不贰则进退可齐,进退可齐则疾徐如意,疾徐如意则机会靡愆,机会縻愆则气势自壮,斯乃以少为众、以弱为强,变化翕辟在于反掌之内,是犹臂之使指、心之制形,若所任得人则何敌之有?夫节制多门则人心不一,人心不一则号令不行,号令不行则进退难必,进退难必则疾徐失宜,疾徐失宜则机会不及,机会不及则气势自衰,斯乃勇废为尪,众散为弱,逗挠离析,兆乎战陈之前,是犹一国三公、十羊九牧,欲令齐肃,其可得乎?开元、天宝之间,控御西北两蕃,惟朔方、河西、陇右三节度而已,犹虑权分势散,或使兼而领之,自顷割裂诛锄,所余无几,而又分朔方之地凡三使焉,其余镇军数且四十,皆承特诏委寄,各降中贵监临,人得抗衡,莫相禀属,每候边书告急,方令计会用兵,既无军法下临,惟以客礼相待,是乃从容拯溺,揖逊救焚,冀无占危,固亦难矣。夫兵以气势为用者也,气聚则盛,散则消,势合则威,析则弱,今之边备势弱气消,建军若斯,可谓力分于将多矣。”
臣按:三军以气势为用,气势以人心为主,人心不分则气势自壮,气势既壮则事权归一,可以折冲于内而制胜于外矣。陆贽论将权之专分而以气势壮衰为言,盖真有见也。
以上修攘制御之策(上)
卷一四九
▲修攘制御之策(下)
宋太宗时,张齐贤奏曰:“圣人举事动在万全,百战百胜,不若不战而胜,若重之慎之,劲敌不足吞矣。自古疆场之难,非尽由外国,亦多边吏扰而致之,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,但使峻垒深沟、蓄力养锐以逸自处,宁我致人,李牧所以称良将于赵,用此术也。择卒不如择将,任力不及任人,如是,则边鄙宁矣。夫边鄙宁则辇运减,辇运减则河北人民获休息矣,获休息则田业时而蚕织广,务农积谷以实边用,且敌人之心亦择利避害,安肯投死地而为寇哉?”又曰:“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,岂止争尺寸之事、角强弱之势而已?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,安内以养外,是知二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。尧舜之道无他,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,推恩者何在乎?安而利之,民既安利,则四海敛衽而至矣。”
臣按:齐贤之言乃反本之论、自治之策。
田锡言于太宗曰:“应动而静则养寇以生奸,应静而动则失时以败事,动静中节,乃得其宜。今北鄙绎骚,盖亦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,捕斩小胜为功,贾结怨仇,召戎起衅。职此之由,伏愿申饬将帅谨固封守,勿尚小功,许通互市,索获蕃口抚而还之,如此,不出五载河北之民得务三农之业,亭障之地可积十年之储。”
臣按:田锡斯言得安静守边之道。
锡又言于太宗曰:“将帅行恩信、恤士卒,必丰财货,方得士心。昔赵奢为将,所得王之赏赐尽与军吏;又李牧为将军,市之租皆用享士卒;魏尚守云中,其军市租尽以给士卒,出私养钱享宾客、军吏,是以匈奴不近云中之塞。今国家所命将帅虽古今异宜,凡有给赐,今则谁敢效古散家财赏士卒哉?若以年年供亿挽运,老师费财,曷若厚给将帅使之赏用也。”
臣按:锡之此言得任用边将之道。
锡又言曰:“御戎在乎辨边上奏报之虚实,察左右蒙蔽之有无,奏失利则未必尽言,报大捷则不足深信,陛下未当信而先信,陛下本欲知而未知,如此,何以料安危、策成败,安危成败之理,乞详而察之。”
臣按:锡谓御戎在辨边报虚实、察左右蒙蔽有无,盖以有为无、以无为有,多为少、少为多,边上奏报卒用此计以欺罔朝廷,将以希功而免罪也。然非左右之臣僚为之蒙蔽,则彼亦不敢肆其欺焉,此人主于听任之际尤不可不择其人也,任非其人则咫尺之间为所蔽矣,况万里之边城乎?
王禹偁言于太宗曰:“汉之十三帝言乎圣明者,文景也;言乎衰乱者,哀平也。然而文景之时,单于最为强盛,大有侵掠,候骑至雍,火照甘泉宫;哀平之时,呼韩邪单于每岁来朝,委职称臣,边烽罢警,此岂系乎历数而不由于道德邪?臣以为不然矣。且汉文当单于强盛之时而外能任人、内能修德,使不为深患者,由乎德也。哀平当单于衰弱之际,外无良将、内无贤臣,而使之来朝者,系乎时也。”
臣按:禹偁谓汉文帝内能修德、外能任人,故单于不为深患。呜呼,人君能尽二言,中国之治不出此而已矣。
范仲淹上仁宗和守攻备四策,其备策曰:“请朝廷力行七策以防大患,一密为经略,二再议兵屯,三专于选将,四急于教战,五训练义勇,六修京师外城,七定讨伐之谋。其一,请选有材识近臣,暂往经画,使亲视边垒,精究利害,凡边计未备者皆条上而更置之,不出半年归奏阙下,更令中书、枢密院子细询访,熟议经久之计。”
臣按:范仲淹所上四策,虽为当时契丹而设,然万世之下备御之方,实不外此。谨准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