续招降之,大将军梁商移书续等曰:“中国安宁,忘战日久,良骑野合,交锋接矢,决胜当时,戎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;强弩乘城、坚营守固以待其衰,中国之所长而戎狄之所短也。宜务先所长以观其变,设购开赏,宣示反悔,勿贪小功以乱大谋。”臣按:中国与外国各有所长,吾惟用吾之长,而于彼之所长也恒思有以避之,设法用计,随时趋势,使彼违所长而以吾所长乘而陵之,鲜不胜矣。
唐太宗贞观二年,北颉利政乱,薛延陀、回纥等叛之,颉利不能制,会大雪,羊马多死,民大饥,郑元璹使还,言于上曰:“戎狄兴衰皆以羊马为候,今突厥民饥畜瘦,将亡之兆也。”群臣多劝上乘间击之,上曰:“背盟不信,利灾不仁,乘危不武,纵其种落尽叛,六畜无余,朕终不击,必待有罪然后讨之。”
臣按:太宗此言得帝王之道,大哉王言,天地之心也。
贞观四年,西突厥种落散在伊吾,诏以李大亮为安抚大使,贮粮碛口以赈之,大亮言:“欲怀远者必先安近,中国如本根,四夷如枝叶,疲中国以奉四夷,犹拔本根以益枝叶也。今招至西突厥,但见劳费,未见有益,况西河州县萧条,不堪供亿,不如罢之,其或自立君长求内属者,羁縻受之,使居塞外为中国藩蔽,此乃施虚惠而收实利也。”上从之。
臣按:大亮此言既知所轻重,又知所内外,朝廷用若人以安抚外夷,岂徒外夷得其安哉,而中国亦将赖之也。
贞观十八年,突厥候利可汗北渡河,薛延陀恶之,数相攻,候利有众十万,不能抚御其众,悉南渡河,请处于胜夏之间,上许之。群臣皆曰:“陛下方远征辽左而置突厥于河南,距京师不远,岂得不为后虑?愿留镇洛阳,遣诸将东征。”上曰:“彼亦人耳,其情与中夏不殊,人主患德泽不加,不必猜忌异类,盖德泽洽则四夷可使如一家,且彼不北走薛延陀而南归我,其情可见矣。”候利既失众,轻骑入朝,上以为右武卫将军。
胡寅曰:“子贡问博施济众,尧舜其犹病诸,四海至广矣,施必极其博,济必周于众,圣人心所欲也,而势有所弗及尔。是故先王畿次中夏,外四夷,虽一视同仁,然必笃近而举远也,于是画为五服,要、荒在外,为之限禁,自尧、舜、三代皆不敢废。夫圣人之心与天地同,诚必不为猜忌也,而太宗所见特异乎此,是以二帝三王有所未尽耶?夫厚遇降人则于中国将薄矣,推诚异类则于可信者将疑矣,是以有征辽造舟之扰、绝昏仆碑之失,盖必然之理也。”
臣按:胡氏所言,非但为唐太宗也,万世人君皆当留念焉。
贞观二十一年,回纥诸部皆来朝请吏,诏以为六府七州各以其酋长为都督、刺史,各赐金缯遣之。诸酋长奏请以回纥以南、突厥以北开一道,谓之参天可汗道,置六十八驿,上许之,于是北荒悉平。
范祖禹曰:“舜曰‘而难任人,蛮夷率服’,又曰‘无怠无荒,四夷来王’,盖柔远能迩,治内安外,而殊俗之民向风慕义,不以利诱、不以威胁而自至矣,故不劳民、不费财。至于后世之君,或仇疾而欲殄灭之,或爱悦而欲招来之,是二者皆非也,何则?彼亦人类也,王者于天地间无所不养,况人类而欲残之乎?残之固不可,况不能胜而自残其民乎?仁人之所不为也,为之者秦始皇是也。山川之所限,风气之所移,得其地不可居,得其民不可使列为州县,是崇虚名而受实弊也,且得之既以为功,则失之必以为耻,不在于己则在子孙,故有征伐之劳、馈饷之烦,民不堪命而继之以亡,隋炀帝是也。且国家地非不广也,民非不众也,曷若修德行政以惠养之,使男有余粟、女有余布,兵甲不试以致太平,不亦帝王之盛美乎。夫有求于外,如彼其难也,无求于外,如此其易也,然而人君常舍所易而行所难,何哉?忽近而喜远,厌故而谋新,虽或未至于亡而常与之同事,其累德岂细哉?太宗好大无穷,兼蓄夷夏,非所以遗后嗣、安中国之道,此当以为戒而不可慕也。”
臣按:范氏此论人主宜留心玩味,则知内外之所关系孰轻孰重、孰缓孰急、孰是孰非,了然于心目之间而为之去取从违,则内安而外靖,本固而末顺矣。
德宗时,陆贽上言曰:“陛下忿蕃丑之暴掠,惩边镇之空虚,缮甲益兵,庇人保境,此诚雄武之英志,覆育之仁心,刷愤耻而扬威声,海内咸望,有必攻之期矣。既而统师无律,制事失权,戍卒不隶于守臣,守臣不总于元帅,至有一城之将、一旅之兵各降中使监临,皆承别诏,委任分镇,亘千里之地,莫相率从,沿边列十万之师,不设谋主,每至敌人犯境方驰书奏取裁,行李往来,动输旬日,比蒙征发救援,寇已获胜罢归,小则蹂藉麦禾,大则驱掠人畜,是乃益甲兵而费财用,竟何补侵轶之患哉?夫将贵专谋,军尚气势,训齐由乎纪律,制胜在于机权,是以兵法有分阃之辞,有合拳之喻,有进退如一之令,有便宜从事之规,故能动作协、变通制,备垂永久,出则同力,居则同心,患难相交,急疾相赴,兵之奉将若四支之卫头目,将之守境若一家之保室庐,然后可以捍寇仇、护庶、蕃畜牧、辟田畴,天子惟务择人而任之则高枕无虞矣。吐蕃之比于中国,众寡不敌,工拙不侔,然而彼攻有余,我守不足,盖彼之号令在将而我之节制在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