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之为用不必专以攻战为事,要在精神折冲而已,斯人也岂易得哉?自非平日有以培植之,浇灌之,壅其根而条其枝,去其翳而除其蔽,期之以大而不计其小,安能成就之使至于斯哉?国家得如是者三二人焉,则奸雄之心自折,夷寇之谋自销矣。
高宗时,校书郎汪澈因转对言:“立国惟文武二道,而人才尤不可偏,要当求于无事之时。陛下亲政以来,除召四出,滞者奋、屈者伸,然武臣中未闻有荐者,望诏帅臣监司于本路大小使臣举智谋可充将帅、勇鸷可率士卒者,其侍促台谏官如有所知亦许论荐。”
臣按:国家之储才如人家之蓄器物,闲时求而收之,急时出而用之,则无缺绝之患矣。人才有文武二途,文才随取而随用,取即有之,惟武才不常用,然亦不常有也,须多方以求之,诸路以来之,积之于无用之地,以俟夫一时之需,然后儆急不至于乏人用也。
孝宗隆兴元年,御试得正奏名三十七人,侍御史胡沂言:“臣观唐之郭子仪以武举异等,初补右卫长史,历振远、横塞、天德军使。祖宗时试中武艺人并赴陕西任使,或除京东捉贼,或三路沿边,试其效用,今率授以榷酤之事,是所取非所用,所用非所学也。请宜量其才品之高下、考任之浅深,授以军职,使之习练边事,谙晓军旅,实选用之初意也。”
乾道三年廷试,始依文举给黄牒,同正奏名三十三人,榜首赐武举及第,余并赐武举出身。
臣按:开武举以试将才,亦犹设文科以取儒士也,科目以试士,得其文而未必得其行,然因言以求其心、究其学识,亦可仿佛其一二焉,武科之于将才,何莫不然?宋太祖谓科目进士不敢望拔十得五,得一二人足矣,臣于武举谓亦然。
朱熹言于孝宗曰:“诸将之求进也,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财,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,而祈以姓名达于陛下之贵将,贵将得其姓名即以付之军中,使自什伍以上节次保明,称其材武堪任将帅,然后具奏为牍而言之陛下之前,陛下但见其等级推先、案牍具备,则诚以为公荐而可以得人矣,而岂知其谐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哉?夫将者三军之司命,而其选置之方乖剌如此,则彼智勇材略之人孰肯抑心下气于宦官、宫妾之门,而陛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,而犹望其修明军政、激劝士卒以强国势,岂不误哉?”
臣按:债帅之说起于晚唐,至宋南渡后亦有之,方国家隆盛、人主公明之时无此等事也。熹之此疏说出当时营求以为将帅之弊,委曲亲切,如躬临其事,亲见其人,然人君用将当加审察,曰吾今日之用将帅得无亦有此弊乎?幸勿以其案牍具备、等级推先而即信以为实然也。(以上言选用)
以上论将帅之任(中)
卷一三一
▲将帅之任(下)
《六韬》曰:凡国有难,君避正殿,召将而诏之曰:“社稷安危一在将军,今某国不臣,愿将军帅师应之。”将既受命,乃命太史卜,斋三日之太庙,钻灵龟、卜吉日以受斧钺。君入庙门西面而立,君亲操钺持首,授将其柄曰:“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。”复操斧持柄,授其将其刃曰:“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。见其虚则进,见其实则止,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,勿以受命为重而必死,勿以身贵而贱人,勿以独见而违众,勿以辩说而必然,士未坐勿坐,士未食勿食,寒暑必同,如此,士众必尽死力。”将已受命,拜而报君曰:“臣闻国不可从外治,军不可从中御,二心不可以事君,疑志不可以应敌。臣既受命专斧钺之威,臣不敢生还愿,君亦垂一言之命于臣,君不许臣,臣不敢将。”君许之,乃辞而行。军中之事不闻君命,皆由将出,临敌决战无有二心,若此,则无天于上、无地于下、无敌于前、无君于后,是故智者为之谋、勇者为之斗,气厉青云,疾若驰骛,兵不接刃而敌降服,战胜于外,功立于内,吏迁上赏,百姓欢悦,将无咎殃。
唐太宗谓李靖曰:“古者出师命将,斋三日授之以钺,曰‘从此至天将军制之’,又授之以斧曰‘从此至地将军制之’,又推其毂曰‘进退惟时’,既行,军中但闻将军令不闻君命。朕谓此礼久废,今欲与卿参定遣将之仪,如何?”靖曰:“臣窃谓圣人制作,致斋于庙者所以假威于神也,授斧钺又推其毂者所以委寄以权也。”
臣按:《六韬》之书所谓避正殿,乃秦汉以后事,决非武王与太公问答之言,但其中所引遣将之仪又非后人杜撰得出者,盖古有此礼也。后世此礼不行久矣,虽以唐太宗欲行参定,而李靖犹以为出师而行、告庙任将而许便宜,无以异于致斋、推毂,不须参定,况其他乎?夫出师命将所以戡定祸乱、安定国家,付人以斩杀之权,俾其司三军之命,夫岂细事,而轻易苟简,略无礼仪,何以激劝士心、增重将权而使之出死力以成武功哉?古今异宜,不能尽制,请命礼官斟酌古制,参之时宜,定为一代出师遣将之礼。
汉文帝谓冯唐曰:“吾居代时,闻赵将李齐之贤,战于巨鹿下,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巨鹿也。”对曰:“尚不如廉颇、李牧之为将也。”上拊髀曰:“嗟乎,吾独不得颇、牧为将,吾岂忧匈奴哉。”唐曰:“陛下虽得之不能用也。”上曰:“公何以知之。”对曰:“上古王者之遣将也,跪而推毂曰‘阃以内者寡人制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