败由天,用物之多少由人,是以先王立程,量入为出,虽遇菑难下无困穷,理化既衰则乃反是。桀用天下而不足,汤用七十里而有余,是乃用之盈虚在于节与不节耳,不节则虽盈必竭,能节则虽虚必盈。”
臣按:陆贽进言于其君所谓节之一言,诚万世人君制用丰财之要道也。节与不节是盖君德修否之验,府库盈虚之由,生民休戚之本,国家治乱之基。贽既即此言告其君于前,复即卫文公、汉文帝、唐太宗三君始由艰窘而终获丰福,以著其能节则虽虚必盈之效,以为其君劝;秦始皇、汉武帝、隋炀帝三君始由丰厚而终以蹙丧,以著其不能节则虽盈必竭之效,以为其君戒。其末又曰:“秦隋不悟而遂灭,汉武中悔而获存,乃知惩与不惩、觉与不觉,其于得失相远,复有存灭之殊,安可不思、安可不惧?”是又开其君以迁善改过之机也。吁!后世之英君谊主,有志于保民生、寿国脉者,当以节之一言佩服于心,而以贽所引之六君节与不节者以为劝戒而是思是惧,则宗社之灵长、生灵之安养实有赖焉。
苏轼曰:“为国有三计,有万世之计,有一时之计,有不终月之计。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,以三十年之通计则可以九年无饥也,岁之所入足用而有余,是以九年之蓄常闲而无用,卒有水旱之变、盗贼之忧,则官可以自办而民不知。如此者,天不能使之菑,地不能使之贫,盗贼不能使之困,此万世之计也。而其不能者,一岁之入才足以为一岁之出,天下之产仅足以供天下之用,其平居虽不至于虐取其民,而有急则不免于厚赋,故其国可静而不可动、可逸而不可劳,此亦一时之计也。至于最下而无谋者,量出以为入,用之不给则取之益多,天下晏然无大患难而尽用衰世苟且之法,不知有急则将何以加之,此所谓不终月之计也。”
臣按:古今制国用之大略,苏轼此言尽之矣。人君承祖宗之统,为生灵之主,有土地为之产财,有黎庶为之生财,有臣工为之理财,当夫国家无事之时,豫为国家先事之具,以为万世之计可也。不幸所入才足以为出,所产仅足以为用,吾则痛加抑损、力为撙节,可已则已,非不得已必已可用则用,非必当用不用,不耗其财于无益之事,不费其财于无用之地,不施其财于无功之人。如此,则所以为国计者非但不为不终月之计,而所谓一时之计者方且经之营之,寸积铢累,朝斯夕斯,由小而致大,积少而成多,日计不足,月计有余,岁复一岁,积三年而有一年之储,由九年而致三年,由三十年而致十年,由是而致夫百千万年以为子孙无穷之计。所谓天不能菑、地不能贫、人不能困之者,岂不信其必然哉。
苏辙曰:“方今之计莫如丰财,然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,去事之所以害财者而已。使事之害财者未去,虽求财而益之,财愈不足;使事之害财者尽去,虽不求丰财然而求财之不丰,亦不可得也。事之害财者三,一曰冗吏、二曰冗兵、三曰冗费,三冗既去,天下之财得以日生而无害,百姓充足,府库盈溢,人君所为无不成、所欲无不如意矣。”
臣按:苏辙论丰财之道,去其害财者而已。害财之事有三,所谓吏之冗员、兵之冗食,其中节目虽多,然大要有定,名有常数,除其繁冗而存其切要,害斯去已。惟所谓费之冗杂者,则途辙孔多,窠臼不一,横恩滥赐之溢出,修饰缮造之泛兴,祷祈游玩之纷举,不当用而用,不可予而予。三害之中冗费之害尤大,必不得已而去之,吏、兵无全去之理,惟费之冗者则可权其缓急轻重而去之焉。凡所谓冗者,有与无皆可之谓也,事之至于可以有可以无,吾宁无之而不有焉,则不至害吾财矣。
曾巩曰:“用财有节,则天下虽贫其富易致也;用财无节,则天下虽富其贫亦易致也。汉、唐之始,天下之用尝屈矣,文帝、太宗能用财有节,故公私有余而致天下之富焉;汉唐之盛时,天下之用尝裕矣,武帝、明皇不能节以制度,故公私耗竭而致天下之贫焉。且以宋景德、皇祐、治平校之,景德户七百三十万、垦田一百七十万顷,皇祐户一千九十万、垦田二百二十五万顷,治平户一千二百九十万、垦田四百三十万顷;天下岁入,皇祐、治平皆一亿万以上,岁费亦一亿万以上,景德官一万余员,皇祐二万余员,治平二万四千员,皇祐官数一倍于景德,治平则三倍之矣,其余用财之端皆倍可知也。诚诏有司按寻载籍而讲求其故,使凡入官之多门、用财之多端皆可考而知之,然后各议其可罢者罢之、可损者损之,使其所费皆如景德之数,则所省者盖半矣。则又以类而推之,天下之费有约于旧而浮于今者、有约于今而浮于旧者,其浮者必求其所以浮之自而杜之,其约者必求其所以约之由而从之,如是而力行,以岁入一亿万以上计之,所省者十之三则岁有余财三万万,以三十年之通计之,当有余财九亿万,可以为十五年之蓄矣。”
臣按:曾巩此议以宋真宗、仁宗、英宗三朝校之以见其财赋出入之数,乞诏有司按寻载籍讲求三朝所以费用其财者,考知其数,即今比旧,罢其所可罢、损其所当损,从其约而杜其浮,其议卓然可行,顾人君肯用与否耳。臣尝因其言而疏以为今日当行之要务,窃惟我朝疆宇比宋为广,而百年以来无甚钜费,凡宋所谓郊赉、岁币、祠禄皆无之,其最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