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之徒,颜氏何尝不及见乎?
齐世有席毗〔一〕者,清干〔二〕之士,官至行台尚书〔三〕,嗤鄙文学,嘲刘逖云〔四〕:「君辈〔五〕辞藻,譬若荣华〔六〕,须臾之翫,非宏才也〔七〕;岂比吾徒千丈松树〔八〕,常有风霜,不可凋悴矣!」刘应之曰:「既有寒木,又发春华,何如也?」席笑曰:「可哉〔九〕!」
〔一〕席毗,宋本如此作,余本及别解、余师录俱作「辛毗」,下并同。赵曦明曰:「俗本误作『辛毗』,乃曹魏时人,今从宋本。」器案:御览九五三、事类赋二四引亦作「席毗」,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载此事,正作「席毗」,今从之。
〔二〕齐书王晏传:「晏启曰:『鸾清干有余,然不谙百氏,恐不可以居此职。』」南史阮孝绪传:「孝绪父彦之,宋太尉从事中郎,以清干流誉。」清干,谓清明能干。
〔三〕赵曦明曰:「隋书百官志:『后齐制,官行台在令无文,其官置令、仆射,其尚书丞、郎,皆随权制而置员焉。其文未详。』」
〔四〕赵曦明曰:「北齐书文苑传:『刘逖,字子长,彭城丛亭里人。魏末,诣霸府,倦于羁旅,发愤读书,在游宴之中,卷不离手。亦留心文藻,颇工诗咏。』」器案:御览五九九引三国典略:「刘逖字子长,少好弋猎骑射,后发愤读书,颇工诗咏。行台尚书席毗尝嘲之曰:『君辈辞藻,譬若春荣,须臾之翫,非宏材也;岂比吾徒千丈松树,常有风霜,不可雕悴。』逖报之曰:『既有寒木,又发春荣,何如也?』毗笑曰:『可矣!』」三国典略之文,当即本此。
〔五〕辈,鲍本误「辇」。
〔六〕荣华,宋本作「朝菌」,御览、事类赋、余师录、月令广义二俱作「朝菌」。器案:文选郭景纯游仙诗:「蕣荣不终朝。」李善注:「潘岳朝菌赋序:『朝菌者,时人以为蕣华,庄生以为朝菌,其物向晨而结,绝日而殒。』」庄子逍遥游:「朝菌不知晦朔。」释文:「朝菌,支遁云:『一名舜英。』则荣华、朝菌,一物而异名。
〔七〕才,御览九五三作「材」,三国典略亦作「材」。
〔八〕千丈,罗本、傅本、颜本、程本、胡本、何本、朱本、文津本、奇赏、别解及余师录俱作「十丈」,今从宋本。御览、事类赋、月令广义作「千丈」,三国典略亦作「千丈」。卢文弨曰:「世说赏誉上篇:『世庾子嵩目和峤森森如千丈松,虽磊砢有节目,施之大厦,有栋梁之用。』」器案:王隐晋书云:「庾敳见和峤曰:『森森如千丈松,虽磥砢多节目,施之大厦,梁栋之用。』」见御览九五三引。
〔九〕可哉,罗本、傅本、颜本、程本、胡本、朱本、文津本、奇赏、别解及月令广义作「可矣」,三国典略亦作「可矣」,事类赋作「可也」,今从宋本。御览、余师录亦作「可哉」。傅本、鲍本不分段。
凡为文章,犹人乘骐骥〔一〕,虽有逸气〔二〕,当以衔勒制之〔三〕,勿使流乱轨躅〔四〕,放意〔五〕填坑岸〔六〕也。
〔一〕宋本无「人」字,余师录亦无;余本有「人」字,类说、文体明辨文章纲领亦有,今从之。
〔二〕文选魏文帝与吴质书:「公干有逸气,但未遒耳。」三国志魏书王粲传注引典论论文:「徐干时有逸气,然非粲匹也。」文心雕龙风骨篇论刘桢亦云:「有逸气。」逸气,谓俊逸之气。
〔三〕衔勒,宋本及余师录作「衔策」,余本作「衔勒」,类说同,今从之。赵曦明曰:「宋本『衔勒』作『衔策』,非。说文:『衔,马勒口中衔行马者也。』『勒,马头络衔也。』家语执辔篇:『夫德法者,御民之具,犹御马之有衔勒也。』此言文贵有节制,自当用衔勒;若策者,所以鞭马而使之疾行,非本意矣。」
〔四〕轨躅,犹言轨迹。汉书叙传上:「伏周、孔之轨躅。」注:「郑氏曰:『躅,迹也,三辅谓牛蹄处为躅。』」文选魏都赋:「不睹皇舆之轨躅。」
〔五〕放意,犹言肆意、纵意。列子杨朱篇:「卫端木叔者,子贡之世也。籍其先资,家累万金,不治世故,放意所好,其生民之所欲为,人意之所欲玩者,无不为也,无不玩也。」陶潜咏二疏:「放意乐余年,遑恤身后虑。」
〔六〕卢文弨曰:「坑岸,犹言坑堑。」案:后汉书朱穆传:「颠队坑岸。」
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〔一〕,气调〔二〕为筋骨,事义为皮肤,华丽为冠冕〔三〕。今世相承,趋本弃末,率多浮艳〔四〕。辞与理竞,辞胜而理伏;事与才争,事繁而才损〔五〕。放逸者流宕而忘归〔六〕,穿凿者补缀而不足〔七〕。时俗如此,安能独违?但务去泰去甚耳〔八〕。必有盛才重誉〔九〕,改革体裁者,实吾所希〔一0〕。
〔一〕理致,义理情致。南史刘之遴传:「说义属诗,皆有理致。」傅本、文体明辨文章纲领引「心肾」作「心胸」,未可从。
〔二〕气调,气韵才调。隋书豆卢绩传:「绩器识优良,气调英远。」
〔三〕之推所持文学理论,以思想性为第一,艺术性为第二。文心雕龙附会篇云:「夫才量学文,宜正体制,必以情志为神明,事义为骨髓,辞采为肌肤,宫商为声色;然后品藻玄黄,摛振金玉,献可替否,以裁厥中,斯缀思之恒数也。」所论与颜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