璠,鲁人宝玉,当音余烦,江南皆音藩屏之藩。岐山当音为奇,江南皆呼为神祇之祇。江陵陷没,此音被于关中,不知二者何所承案。以吾浅学,未之前闻也。
  
  北人之音,多以举、莒为矩;唯李季节云:「齐桓公与管仲于台上谋伐莒,东郭牙望见桓公口开而不闭,故知所言者莒也。然则莒、矩必不同呼。」此为知音矣。
  
  夫物体自有精麤,精麤谓之好恶;人心有所去取,去取谓之好恶。此音见于葛洪、徐邈。而河北学士读尚书云好生恶杀。是为一论物体,一就人情,殊不通矣。
  
  甫者,男子之美称,古书多假借为父子;北人遂无一人呼为甫者,亦所未喻。唯管仲、范增之号,须依字读耳。
  
  案:诸字书,焉者鸟名,或云语词,皆音于愆反。自葛洪要用字苑分焉字音训:若训何训安,当音于愆反,「于焉逍遥」,「于焉嘉客」,「焉用佞」,「焉得仁」之类是也;若送句及助词,当音矣愆反,「故称龙焉」,「故称血焉」,「有民人焉」,「有社稷焉」,「托始焉尔」,「晋、郑焉依」之类是也。江南至今行此分别,昭然易晓;而河北混同一音,虽依古读,不可行于今也。
  
  邪者,未定之词。左传曰:「不知天之弃鲁邪?抑鲁君有罪于鬼神邪?」庄子云:「天邪地邪?」汉书云:「是邪非邪?」之类是也。而北人即呼为也,亦为误矣。难者曰:「系辞云:『乾坤,易之门户邪?』此又为未定辞乎?」答曰:「何为不尔!上先标问,下方列德以折之耳。」
  
  江南学士读左传,口相传述,自为凡例,军自败曰败,打破人军曰败。诸记传未见补败反,徐仙民读左传,唯一处有此音,又不言自败、败人之别,此为穿凿耳。
  
  古人云:「膏粱难整。」以其为骄奢自足,不能克励也。吾见王侯外戚,语多不正,亦由内染贱保傅,外无良师友故耳。梁世有一侯,尝对元帝饮谑,自陈「痴钝」,乃成「飔段」,元帝答之云:「飔异凉风,段非干木。」谓「郢州」为「永州」,元帝启报简文,简文云:『庚辰吴入,遂成司隶。」如此之类,举口皆然。元帝手教诸子侍读,以此为诫。
  
  河北切攻字为古琮,与工、公、功三字不同,殊为僻也。比世有人名暹,自称为纤;名琨,自称为衮;名洸,自称为汪;名(素勺),自称为獡。非唯音韵舛错,亦使其儿孙避讳纷纭矣。
  
  
  
  杂艺第十九
  
  
  真草书迹,微须留意。江南谚云:「尺牍书疏,千里面目也。」承晋、宋余俗,相与事之,故无顿狼狈者。吾幼承门业,加性爱重,所见法书亦多,而翫习功夫颇至,遂不能佳者,良由无分故也。然而此艺不须过精。夫巧者劳而智者忧,常为人所役使,更觉为累;韦仲将遗戒,深有以也。
  
  王逸少风流才士,萧散名人,举世惟知其书,翻以能自蔽也。萧子云每叹曰:「吾着齐书,勒成一典,文章弘义,自谓可观;唯以笔迹得名,亦异事也。」王褒地冑清华,才学优敏,后虽入关,亦被礼遇。犹以书工,崎岖碑碣之间,辛苦笔砚之役,尝悔恨曰:「假使吾不知书,可不至今日邪?」以此观之,慎勿以书自命。虽然,厮猥之人,以能书拔擢者多矣。故道不同不相为谋也。
  
  梁氏秘阁散逸以来,吾见二王真草多矣,家中尝得十卷;方知陶隐居、阮交州、萧祭酒诸书,莫不得羲之之体,故是书之渊源。萧晚节所变,乃右军年少时法也。
  
  晋、宋以来,多能书者。故其时俗,递相染尚,所有部帙,楷正可观,不无俗字,非为大损。至梁天监之间,斯风未变;大同之末,讹替滋生。萧子云改易字体,邵陵王颇行伪字;朝野翕然,以为楷式,画虎不成,多所伤败。至为一字,唯见数点,或妄斟酌,逐便转移。尔后坟籍,略不可看。北朝丧乱之余,书迹鄙陋,加以专辄造字,猥拙甚于江南。乃以百念为忧,言反为变,不用为罢,追来为归,更生为苏,先人为老,如此非一,遍满经传。唯有姚元标工于楷隶,留心小学,后生师之者众。洎于齐末,秘书缮写,贤于往日多矣。
  
  江南闾里间有画书赋,乃陶隐居弟子杜道士所为;其人未甚识字,轻为轨则,托名贵师,世俗传信,后生颇为所误也。
  
  画绘之工,亦为妙矣;自古名士,多或能之。吾家尝有梁元帝手画蝉雀白团扇及马图,亦难及也。武烈太子偏能写真,坐上宾客,随宜点染,即成数人,以问童孺,皆知姓名矣。萧贲、刘孝先、刘灵,并文学已外,复佳此法。翫阅古今,特可宝爱。若官未通显,每被公私使令,亦为猥役。吴县顾士端出身湘东王国侍郎,后为镇南府刑狱参军,有子曰庭,西朝中书舍人,父子并有琴书之艺,尤妙丹青,常被元帝所使,每怀羞恨。彭城刘岳,橐之子也,仕为骠骑府管记、平氏县令,才学快士,而画绝伦。后随武陵王入蜀,下牢之败,遂为陆护军画支江寺壁,与诸工巧杂处。向使三贤都不晓画,直运素业,岂见此耻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