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 林达与四维分袂之后,已三个月矣,始到家中往拜四维。
  维父曰:“小儿出门,尚未归。”达曰:“差矣!三月前,我在江西水口同他在牙人陈四店相会。我与牙人同他去讨船,说他在福建买铜货,以竹箱装作三担,竟归来本处发脱,莫非柁公行歹意乎。”言未毕,父母妻子举家大哭。达曰:“且勿哭,倘在途中发卖也未可知。或柁公行歹意,必以铜物卖各处,试往各店踪迹铜物,问其来历,便见明白。纵铜物无踪,再到水口牙人陈四家,寻柁公问之,必得下落。”维父然之,叫次子罗达随达去访。
  访至芜湖县铺中,见其铜物,即问此铜物,是公自买的,抑或他客贩来发行的。铺主曰:“三月前有三个客人来卖者。”
  达曰:“何处人?”曰:“江西人。”达惊惶曰:“差矣!失手是实。”即同达径至水品,问陈四。曰:“前装表亲货物的柁公是何处人?”陈四曰:“沿山县人。”达道其故,即同陈四到沿山捕捉。
  斯时李彩、翁暨得卖得铜器银入手,各在妓家去嫖。林、陈窥见彩,即躲之。林达曰:“他在院中取乐,必不便动,我与你往县去告,差捕兵缉命,恕不漏网。”二人入县告准。陈爷差捕兵六名同林、陈往院中去捕缉。彩与得二人,正与妓笑饮,陈四指捕兵俱擒锁之。再到赖富家来。富方出门他适,遇见亦被捉获。三人同拿到官。陈爷审问,将三人夹敲受苦不过,只得招认。彩曰:“彼时搬箱上船,其重非常,疑是金银,三人方起意谋之,将尸丢落于江。开其箱看,尽是铜物,只得现银一十五两,悔之无及。铜物沿途卖讫,银已分散。今其事败,是我等自作自受,甘认死罪。”陈爷将三人各打五十板,即拟典刑,脏追与罗达林达领归。二人叩首而去。
  按:溪河本险危之地,柁公多蠢暴之徒。若带实银在身须深藏严防。或带铜器铅锡等物,镇重类银,须明与说之,开与见之,以免其垂涎,方保安全。不然,逐金丸以弹雀,指薏苡为明珠,其不来奸人之睥睨者几希。若维仇之能报犹幸子达之得其根脚也。使非因写船者,以究其柁公,何以歼罪人,而殄厥慝乎。
  然诛逆何如保躬,死偿何如生还。故出行而带重物者,宜借鉴于斯而慎之密之,其永无失矣。

  带镜船中引谋害

  熊镐章,富人,乃世家子也。力足扼虎,兼习棍棒,□□月挟二婢往后园,遇一虎跳墙入,即退入家,各持钢叉大杖出。
  虎对面扑来,镐以叉抵,顺放于地,急打一下。虎复再扑,镐又叉放下,再打一下。虎遂回身而去。镐从后赶打,虎为之倒。
  疾呼二婢曰:“速来助。”二婢各以大杖对鏖之,虎立死杖下。
  时称之曰:“打虎镐四官。”
  后思遍游各胜处,故脱兄云将出外买卖。兄阻之曰:“汝刚而无谋,莫思撰钱,还恐生祸。”镐曰:“老仆满起有力多智,与我同去何妨。”兄不能阻。镐带百余金行,曰:“吾出外,相机置货,虽不得利,岂折本乎?有谁人欺得我者。”
  游浙粤,有货可买者,仆满起曰:“此价甚廉,买归,必得利。”镐曰:“吾远到此,未遍览此中景致,若遂置货,安能轻身自由。”仆累禀几次,皆不见听。知其志在浪游,不思利也,后只任之。主饮亦饮,主行亦随,不半年,本去三分之二矣。起复曰:“不归将无盘缠。”镐曰:“本虽少,亦要置些货归,可当远回人事相送者。”又挨两月,到湖州,起又催归。镐曰:“买何物好?”起曰:“笔墨上好。”镐曰:“不在行,不会拣择,恐受人亏。亦须更买甚物与母嫂及我妻者,银本已折,省他辈多口。”起曰:“绸缎镜好。”镐曰:“绸缎无多本,不是这般客。不如买十两笔墨。十两镜罢。”起曰:“亦好。”催趱买归,只两小箱。镐曰:“此货甚妙,又简便易带。”
  到江边搭船,柁公见财主威仪,家人齐整,奈何行李,只两小箱。及接入船中,觉箱中慎重,想必尽是银也,故以言动问曰:“客官从何来?亦不多买些货物。”镐以本少,恐客商见轻,故谎言:“吾家兄敝任在湖广,吾从任中归,未买得甚货。”柁公曰:“原来是大舍。”又见家人伏侍恭敬,每呼主为相公,使用皆大手面,不与诸商一类,以此益信为真官舍。
  船中人皆敬让之。及到岸,诸商都搬起船。柁公独留熊大舍曰:“船中客官多,未能伸敬。今将备一杯酒,敬请大舍。”即上岸,多买嘉肴美酒。夜间劝饮,甚是殷懃。熊镐宽心放饮。柁公又苦劝家人酒。满起心知其非好意,初诈推不饮,后难禁其劝,亦饮数杯,推醉去睡。熊舍凭柁公劝饮,真醉不醒事。
  起俟其睡熟,即起对柁公曰:“吾非真醉,今将近家,心中忧闷,吃酒不下耳。此相公酒色之徒。大相公在任中,将几百两银打发他归,在路上嫖用都荆只带得几把笔几面镜归与侄子辈作人事耳。明日太老爷归必责我不能谏阻。世有此人,见酒如糖,又好夸口,怎么谏他。我试开两箱与你看,其中那有厘银。”即取锁匙开两箱,惟笔与镜,并无银两。起取两面镜送柁公,曰:“一路来多蒙照顾,各送一镜与你用。”柁公曰:“主物不可擅送人。”起曰:“拿一半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