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能识而又能书者,数十人中无一人,岂果风水浅薄,资质鲁钝至是哉!祗缘蒙师在其地训学者,徒悬空教之读书,而不教之认字与多写字故也。盖穷乡之教子弟者,十人之中,不过一人,此一人之教子弟,久不过一年二年,暂不过期年半载。童蒙读过: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,“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”,彼焉知“宇宙”作何解说?“明德”、“新民”何解说?此等书义,于何处用得着也!大书馆,亦有背得数句者,废学之后,“宇宙洪荒”字,“明德”、“新民”字,认不得者甚多,亦何取乎能背书哉?惟教之认字与多书字,则实受其益。或曰:“认字要矣,多书何谓乎?”余曰,穷乡之人,亦有能识数百字者,若令之执笔书写,则一钩一直有所不能。盖幼时未曾专心学字,手不惯熟也。为之父兄与师者,每日六时,但令二时认字,二时学书,则虽在馆之日无多,年长之后,亦必能识字而兼能书矣。馀功令学算法,为益甚多。

  读书作文谱

  卷一

  凡书之首卷,不得不将根本工夫言之。正虑初学见之,以为迂阔当也,然不可因此将全书去之不阅,后尽有切近易入目者,请随意从后卷起可也。  

  (一)学基

  唐彪曰:涉世处事,“敬”字工夫居多;读书穷理,“静”字工夫最要。然涉世处事,亦不可不静,读书穷理,亦不可不敬。二者原未尝可离。故周子言圣人主静,程子喜人静坐,已包敬字在内。朱子恐人流于禅寂,于是单表敬字,曰:“动时循理则静时始能静”。此言最为了徹。大抵执事有恪,动时敬也,戒谨恐惧,静时敬也;时行而行,物来顺应,动时静也,时止而止,私意不生,静时静也,二者本不宜分属。但整齐严肃,于事上见得力,故曰:涉世处事,敬字工夫居多也;澄清静坐,于道理上易融会,故曰:读书穷理,静字工夫最要也。今彪先欲人读书穷理,故专阐发“静”字,因多集古人之言以证之。
  唐彪曰:心非静不能明,性非静不能养,静之为功大矣哉!灯动则不能照物,水动则不能鉴物,静则万物毕见矣。惟心亦然,动则万理皆昏,静则万理皆徹。古人云:静生明。《大学》曰:“静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虑。”颜子未三十而闻道,盖静之至也。伊川见其徒有闭户澄心静坐者,则极口称赞。或问于朱子曰:程子每喜人静坐何如?朱子曰:静是学者总要路头也。
  唐彪曰:每日间取半日静坐,半日读书,行之数年,不患不长进。然世人有终日读书不辍者,竟无片时静坐者,是止知读书之有益,而不知静之为功大也。何不取古之言细思之?《易》云:君子以洗心退藏于密。又曰:“收敛归藏,乃见性情之实。”《诗》云:“夙夜基命宥密。”诸葛武侯曰:“宁静以致远。”司马迁日,内视之谓明,反听之谓聪。诚以静坐不视,则目光内照,不听,则耳灵内徹,不言,则舌华蕴,故曰:三化反照于内,则万化生焉,全才出焉。虽然,非可以徒然从事也,必宜觅致功之法。昔周濂溪欲人寻孔颜真乐在休处,罗仲素欲人看喜怒哀乐未发时气象如何,柴阳皆两赞其妙。彪亦有一诀,欲人寻认此身本来真面目。三法之中,任用一法,时常寻看,或十年,或二十年,寻看得来,固属上智,寻看不来,心亦有所专主,自然能静。即此,是操存实际功夫也。
  唐彪曰:心无累能静,勤省察以驱闲念能静,不疾行大声能静,不见可欲能静。
  唐彪曰:人性多喜流动而恶寂静,坐不数刻,心未起而足先行矣,此学人通病也。昔金仁山以带系足于椅,足行而带绊之,乃转复坐。许白云亦于门阈上加横木,每行至门,为木所格,复转静坐。昔之先哲,皆于禁足一事,极其留意也。
  唐彪曰:天下至精之理,与至佳之文,皆吾性中所固有。孟子曰:“万物皆备于我矣”,际象山曰:“人苟知本,六经皆我注脚”,朱子曰:“六经所以明理,理既得,可无事于经”。六经且然,何况文字,进而上之。孔子亦曰:“余非多识也,予一以贯之。大圣大贤,其言同出一辙,然则学者亦必从源本上寻讨实功,以为基地,反求于内,使心定性灵,慧光焕发(此须名师指授,非能自发,故古人云:无师传授枉劳心);外则取精微书卷,简练揣摩,通其世务,精其文章,斯体立而用始随之。若内无根本工夫,虽博极五车,恐于性命之学,终未能有实得也。

  (二)文源

  武叔卿曰:石韫玉而山辉,水怀珠而川媚。文字俗浅,皆因蕴藉不深;蕴藉不深,皆因涵养未到。涵养之文,气味自然深厚,丰采自然朗润,理有馀趣,神有馀闲,词尽而意不穷,音绝而韵未尽,所谓渊然之光、苍然之色者是也。程明道谓子长著作微情妙旨寄之笔墨蹊径之外。此无他,惟其涵养到,蕴藉深,故其情致疏远若此。

  (三)读书总要

  唐彪曰:有当读之书,有当熟读之书,有当看之书,有当再三细看之书,有必当备以资查之书。书既有正有闲,而正经之中,有精粗高下,有急需不急需之异,故有五等分别也。学者苟不分别当读何书,当熟读何书,当看者何书,当熟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