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声无臭。精者精此一,一者一此一,虽天地不能使之著,圣人不能使之著,是谓玄德。若曰微者著即堕声臭、滞睹闻,非虞廷精一之传矣。穆穆文王,其德不显,不识不知,所以顺帝则也。若曰岂不显哉文王之德,则非文王之所以文也。《礼》曰‘俨若思’,敬德之形容,彻动静、通有无,圣学之要也。或以时言,或以正颜色而近信分疏之,浅之乎其为解也!乐之实,手舞足蹈而不自知,不知之乐,乃为真乐。古人之乐,视于无形,听于无声,哀乐相生,正明目而视之,不可得而见也,倾耳而听之,不可得而闻也。孔子曰:‘吾有知乎哉?无知也。’无知也者,空空也。无圣无凡,孔子之空空与鄙夫之空空,一也。两端者,良知之是与非也。叩两端而竭,则是非忘矣。孔子称颜子曰:‘回也庶乎!屡空。’柴愚参鲁,师辟由喭,皆滞于有,不能空也。子贡不受命,以多识为学,自外而入,若货殖然,亿而屡中,不知空也。故孔子每以回赐并举而进之,弗如之与,欲无言之诲,所以儆之者屡矣,赐终疑而未知。使学可以言传而得,则凡及门之士皆可以为颜子,惟其不可以言传,故虽颍悟如子贡亦不能使之悟也。濂溪主静无欲归于无极,明道定性无事本乎两忘,盖几之矣。阳明先师生千百年之后,首倡良知之说以觉天下,上溯濂洛以达于邹鲁,千圣之绝学也。良知无知而无不知,人知良知之为知,而不知无知之所以为知也。神道设教,人知神之为神,而不知不神之所以为神也。虚以通变,不为典要,寂以通感,不涉思为,是即颜氏所谓屡空、孔子空空之旨也。世之学者泥于典要思为,昧夫虚寂之体,反哄然指而非之,洞庭之乐,闻者惊耳,无怪其然也。”
天根月窟说
或问天根月窟之义,先生曰:“此是尧夫一生受用底本,所谓窃弄造化也。天地之间,一阴一阳而已矣。乾,阳物也;坤,阴物也。阳主动,阴主静。坤逢震为天根,所谓复也;乾遇巽为月窟,所谓姤也。震为长子,巽为长女;长子代父,长女代母。乾坤,先天也,自一阳之复而临而泰而大壮而决以至于乾,自一阴之姤而遁而否而观而剥以至于坤,由后天以返于先天,奉天时也。根主发生,鼓万物之出机,窟主闭藏,鼓万物之入机,阳往阴来之义也。古之人仰观俯察,类万物之情,而近取诸身,造化非外也,一念初萌,洪始判,粹然至善,谓之复。复者,阳之动也,当念摄持,翕聚保合,不动于妄,谓之姤。姤何,阴之静也。一动一静之间,天地人之至妙者也。夫一阴一阳之谓道,继之者善即谓之复,成之者性即谓之姤。复与姤,人人所同具,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。颜子择乎中庸,有不善未尝不知、无常复行,无祗于悔,所谓复也。能择而守,拳拳服膺而弗失,所谓姤也。复者阳乘阴也,姤者阴遇阳也。知复而不知姤,则孤阳易荡而藏不密;知姤而不知复,则独阴易滞而应不神;知复知姤,乾坤互用、动静不失其时,圣学之脉也。尧夫所谓丸即师门所谓良知,万有生于无,知为无知之知,归寂之体即天根也。万物备于我,物为无物之物,感应之用,即月窟也。意者动静之端,寂感之机,致知格物,诚意之功也,此孔氏家学也。”
问曰:“尧夫之学似即孔门之学,而明道不以为然者,何也?”
先生曰:“尧夫亦是孔门别派,从百源山中静养所得,五十以后自谓无复渣滓可去,闲往闲来,谓之闲道人。盖从静中得来,亦只受用得静中些子光景,与兢兢业业学不厌、教不倦之旨异矣!白沙所谓‘静中养出端倪’亦此意也。”
“然则程门见学者静坐,叹以为善学,又何也?”
先生曰:“此古人立教苦心。学绝教弛,吾人从生以来,失其所养,思虑内营,声利外汩,逐境流注,常失于动而不自觉,不得已教之静坐,谴思息缘,使精神渐知向里,窥见本来虚寂之体,而后道可几也。吾党肯从静中摄养,收其放心,从事于德性之学,未必非入道之因、对病之药也。”
性命合一说
性与命本来是一。孟子论性,盖本于《系辞》继善成性之说。“继之者善”是天命流行;“成之者性”,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,才有性之可名,即已属在气,非性之本然矣。性是心之生理,性善之端,须从发上始见。恻隐、羞恶之心,即是气,无气则亦无性之可名矣。凡圣贤立言,皆为救世而发。春秋之时,性学不明,世人以欲动处为性,故孔子提出天命之性以示人,所谓“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”,以欲为性,即非自然之生理矣。战国之时,告子以食色为性,以诿于所遇为命。故孟子从性命重处立法以示人,正是性命合一之宗。世儒分属气质义理,便非合一之谓矣。甘食说色,人之所欲是性。然却有个自然天则在。若一向任了欲去,不成世界,立命所以尽性,故曰“有命焉”,论性而不及命,君子不谓之性也。仁于父子,天合自然是命,然父子天性所当亲,若一向诿于自然,也不成世界,尽性正所以至命也。故曰“有性焉”,论命而不及性,君子不谓之命也。告子认欲为性,以甘食悦色为生理而甘之悦之,昧了天则之自然,便是不知命。诿命于遇,以白与长为自然而白之长之,昧了本心之生理,便是不知性。一则推夫天理之自然,一则本诸自然之生理,使人从重处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