利害惕乎其中。其退而家居,孜孜求友,以教学相长,后进多赖之。时出赴同志之会,以求交修之益。晚年筑室静养,益务邃密。凡百毁誉利害之来,不惟无所惕,且将资之以为助,即其日可见之行,庶几所谓无忝于所学者,非耶?
嘉靖乙丑春,予赴吊念庵子,与诸友会于洪都,厥子缉录君遗文一编示予。予展而读之,多与同志问答观法切劘之说及咏歌酬应之词,与夫当官兴革宜民之疏,虽不屑屑以文名家,要皆以真志发之,以求不悖于师说,非苟然者。
观其请质于师有曰:“斯道广大,无少欠缺,动静穷达,无往非学,但反观于内,犹未是夭寿不贰根基,毁誉利害之间未能脱然。”师手书答曰:“足知用功之密。只此自知之明便是良知,致此良知以求自慊便是致知矣。”食脔一匕,已知鼎味,生平所见,不可概见已乎?因弁数语于册,授而归之。夫吾人既有见于良知,立心立命以继绝学之传岂分外事耶?读是编者,能逆志以究其所学,亦将有炯然不容自已者矣!
读《云坞山人集》序
珠川子锐志词章之学有年,既裒然富且工矣,一日闻阳明先师良知之说,恍然若有见,怃然叹曰:“斯其根本之学也乎!吾之所习,特枝叶尔已。”间以其说发为文词,则众哗然非而笑之:“此道学头巾语也。习之将奚以为?”珠川子亦牵于旧习,未能舍,其于良知之说,又不忍弃也。二者往来于中,久未能决。
今年秋,予赴冲玄之会,过信江,珠川子出《云坞山人集》示予。予读之,则前之所谓富且工者是已。及询所谓道学头巾语,则曰:“旧曾有《常州集》,因人之笑,弗欲以见也。”予曰:“有是哉?子于此既不能舍,于彼又不忍弃也,则如之何?夫欲之燕则北其辕而已,欲之越则南其辕而已。既欲之燕,又欲之越,是惑也,辕将安适哉?”珠川子曰:“吾亦病夫志之勿立耳,是以不能进于是也。子何以辅吾志?”予曰:“可哉!夫君子之学,莫先辨志,未有志于根本而不达于枝叶者也,亦未有志于枝叶而能得其根本者也。今之所谓良知之学者,夫亦通其说而已,未尝实致其良知也,名为根本,而未尝忘于枝叶也。子而果欲实致其良知,非徒通其说而已,则当自其一念灵明者专志而求之,弗惮于非笑,弗眩于多歧,必也忘世情、忘嗜欲,并其词章之念而忘之,而后道可几耳。良知者,天地万物之灵也,子而果能实致其良知,范围曲成,将于是乎赖,而况于文词之艺乎哉?故曰‘通乎昼夜之道而知’,语知至也。昔有求工画者,不在乎吮笔含墨,而在于解衣磅薄以坐之人,惟能忘于画而后画始工耳。今者则何以异于是?世之所谓头巾者,皆泥于良知之迹而未得其精、滞而未化者也。先师之集传于人久矣,子试取而读之,果有头巾气否乎?然则子之惑可以解矣。苟欲致知而务文词之工,是犹以隋珠而弹雀,亦末也已。是集凡若干卷,诸体裒然咸备,子既已志于根本,亦将以为枝叶而忘之矣。不然,是固词章之雄也,而可少乎?”因书以畀之,且以徵子辨志之学。
《国琛集》序
《国琛集》者,予同年一庵唐子所纪开国以来人才之盛,集之以为世宝者也。集凡四科,盖取鲁论圣人、君子、善人、有恒之义,不以时,不以类,不以品,小大偏全,错而陈之,各擅其所美。其要主于发明此学,以蓄德而广才,固非病于方人也。
夫学,心学也,人心之灵,变动周流。寂而能感,未尝不通也;虚而能照,未尝不明也。此千圣以来相传之宝藏,人人之所同有,惟蔽于私而始失之。学也者,学去其蔽而已矣,非有加也。夫心之通明谓之圣,圣人者,生而知之,学之的也。君子以修言,善人以质言,有恒以基言,皆学而知之者也。而惟有恒,则可以进于善人君子而入于圣,小者大,偏者全。唐子所谓斯四科者,不于文,不于行,皆自其心论之,非其心则弗取也。隆杀宾主之义存乎本述,愿学之意存乎注脚,譬草蛇灰线,而生气行乎其间,在明眼者取而观之。此纪集之本意也。
粤自明兴以来,学术渐著,肇于薛敬轩,沿于吴康斋、胡敬斋,而阐于陈白沙。敬轩以行修,康斋以悟入,敬斋祖薛而得证于吴,白沙宗吴而尤主于自得。学将有所归矣!延绵衍溢,至于阳明夫子,首提良知之旨,示之学的,而后灿然大明。国将兴,必有兆以开其先,盖徵之也。此千古血脉流行生化之机,不以意测,不以识求。以此畜德则德日新,以此广业则业日富,转移人心之要,纲维治化之原,学之大全也。
夫自良知之说流传海内,人孰不闻,然能实致其知者有几?唐子欲以讨真心为刺贽,真心孰从而讨之?夫真心者,言乎有恒之心。天地之道,恒久而不已。吾人果能持有恒之心,究夫虚寂流行之机以求其所入,而不以意识参乎其间,圣学庶有赖也已。若曰执权衡以较轻重,而以方人病之,浅浅乎知唐子矣。茫茫太虚,孤悬一掬,其谁幸以助予?此唐子苦心,故叙而终焉。
《山阴县核田平赋岁计》序
治邑犹治家,邑之有宰犹家之有主也。治家以利田为本,治邑以民事为本。事莫先于经界,核田平赋以制其用。经界之事也,如理一家之政,稽其为田几何、为赋几何,量其经费之用几何。既立为恒产矣,家之先有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