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献,平生所学,尽在是矣。又谓《五规》皆守邦之要道,当世之切务也。宋之仁宗,可谓汉唐以来之令主矣,当此时,韩琦为宰相,君臣皆贤,迄不能如光所言。岂以其分量有所止,虽四十年深仁厚泽,无以进于三代之隆,为可惜也。盖尝读其《保业》之规,言天下得之至艰,守之尤至艰。自周以来,离而合,合而复离,五代生民之类不尽者几希,太祖始建太平之基。上下一千七百余年,天下一统,五百余年而已。承祖宗艰难之业,奄有四海,传祚万世,可不重哉!人主抚全盛之运,知易离难合之天下,土崩瓦解之势,常伏于至全至安之中;诚不可一日而不兢兢业业者也。唐自失河北,以天下之力,终不能取。燕云十六州没于契丹,宋南北遂至抗衡,迄不能自支,折而入于北。若奄有唐宋所不能有之土,其不为尤重也哉!所谓“尺地莫非其有,一民莫非其人”也。其所以爱吾人,保吾土,诚不可一念自放者矣。
  夫陆贽、司马光,其言固皆可以为万世之所取法,而《申鉴》之言,亦不能易也。文有博有约,固不得以优劣论矣。执事欲取数子之书,为可垂警诫而备世务者,愚于前所陈,盖亦得其略矣。昔者尝诵而论之。虽其言散见于史传,而天人性命之理出焉,诗书礼乐之道存焉,冶性正身之则著焉,端本善俗之几昭焉。朝廷之所以顺治,百官之所以得职,王化之所以隆,国是之所以定,天命去留,人心向背,皆系于此也。夫谓意义深义,可为法诫,则刘向山陵之奏,与陆贽、司马光论天命保业,此其尤谆切者也。至于财赋兵农夷【夷 原刻墨钉,依大全集校补】狄之大务,诸疏皆有之,以明问之所未及,亦未暇尽述也。
  夫此数子者,固皆一代之伟人,其论议著于本朝,载于后世;视小儒龌龊暖姝,勉强缀论,而中无所有者,真秋虫之鸣也。夫大人之言远,小人之言隘;正人之言直,邪入之言慝;仁人之言恕,贼人之言刻;智人之言明,昧人之言窒。米盐博辨,非当施于人主之前也;铢称寸度,非可以规天下之大也;寥菜成行,瓶甄有堤,量粟而舂,数米而炊,非治万乘之国也。如此之类,常形于奏牍,则人主之听览眊【眊 原刻误作「目?乇」,依大全集校改】矣。故“梁丽可以冲城,而不可以窒穴,言殊器也;骐骥骅骝一日千里,捕鼠不如狸狌,言殊伎也;鸱休夜撮蚤,察毫末,昼出瞋目而不见丘山,言殊性也”。故非有天下之才,与天下之识,而忠足以犯人主者,其言必不文,而其行必不远。噫!安得起诸君子而与之言天下之事哉!愚生狂愚,亦颇有感于今世之务,顾不敢以言未及而言之。然窃有慕于魏相、苏轼之条陈进读,不胜忠爱之惓惓也。
  ○问:今河南置省大梁,包郑、卫、梁、楚、颍川、南杨之地。前代人才之盛,难以尽举。姑取当时任事为豫、冀之产者,各举其槩,与诸士子论之。俱逢角逐之秋矣,或运筹帷幄,辞万户之封。或崇明王略,拒九锡之议,其心迹何似?并遇戚竖之囏矣,或依违顺旨,定左袒之功,或守正嫉邪,婴灭顶之祸,其道谊孰得?负苍生之望均也,一以致山桑之衂,一以致淮、淝之捷,其名实孰当?际中兴之运同也,一以成述作之能,一以成应变之务,其功名孰优?属时多难,或负高志,而不能免陈涛斜之败,或有胆略,而不能拒封丘门之入,其才略孰胜?遭世治平,识量英伟,定社稷之策,临时果断,有大臣之风,其德业孰隆?诸士子尚论古人,凡此者固所宜究心,况其乡之先哲乎?其悉述以对。
  任天下之事,贵乎善应天下之变;而非其才德之全,不足以当之。才德纯备,是以能受之至大而不惊,纳之至繁而不乱;以辅世成治,能使天下不倾,而自居其身于安全之地。其在我者则然,而使其所遭之数有不然者,是固君子之所不能必也。《书》曰“若有一个臣,断断兮无他技”。此德之有以兼乎才者也。徒德而已,则椎鲁朴鄙之徒也,不可以语才。书又曰“不敢替厥义德,率惟谋从容德”。此才之本乎德者也。徒才而已,则轻儇疾捷之徒也,不可以语德。夫欲以任天下之事,出于是二者,皆不足以有成。世因以为才德不足以集天下之事,而又求夫小才凉德用之,何怪乎天下事日以废坏而不振也?
  昔成周作洛,谓天地之所合也,四时之所交也,风雨之所会也,阴阳之所和也.诗曰“嵩高维岳,峻极于天。维岳降神,生甫及申”。人才之盛,固有以哉!如伊尹、太公、申伯、仲山甫,卓然为王者之佐;而管仲、子产、百里奚、孙叔敖皆有闻于世,孔孟盖论之矣。今特因明问,略举汉以来遭时遇主,经纶世故,史傅所记者,谨掇拾以对:
  张子房当秦楚之际,以家世相韩,为韩报仇,择可以委身者,遂从高帝。汉之天下已定矣,子房不受万户之封,愿从赤松子游。或谓子房不终事汉者,为韩也。夫诛秦灭项,子房之志已毕,移以事汉,何损于义而必去之?独其为道恬澹,薄视人世之功名,而有飘然远举之志耳。荀文若遭汉室之乱,间关河、冀,以从曹氏,奉迎銮驾,徙都于许。魏之大业垂成矣,文若不从九锡之议,毕命寿春。或谓文若之死,非为汉也。夫士之死,亦非容易,使其甘为曹氏佐命,何以轻于杀身?独其为才所役,度天下无可以尽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