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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6-朱子语类-宋-朱熹-第889页

不及底,也道只就不及里面求个中。初间只差了些子,所谓『差之毫厘,缪以千里』!」又曰:「如伯夷之清,柳下惠之和,孟子便说道『隘与不恭,君子不由』。如孔子说『逸民:伯夷叔齐』,这已是甚好了;孔子自便道:『我则异于是,无可无不可。』」又曰:「某看近日学问,高者便说做天地之外去,卑者便只管陷溺;高者必入于佛老,卑者必入于管商。定是如此!定是如此!」
曹叔远问:「陆子静教人,合下便是,如何?」曰:「如何便是?公看经书中还有此样语否?若云便是,夫子当初引带三千弟子,日日说来说去则甚?何不云你都是了,各自去休?也须是做工夫,始得。」又问:「或有性识明底,合下便是,后如何?」曰:「须是有那地位,方得。如『舜与木石居,与鹿豕游;及闻一善言,见一善行,沛然若决江河,莫之能御』!须是有此地位,方得。如『尧舜之道孝悌』,不成说才孝悌,便是尧舜!须是诵尧言,行尧行,真个能『徐行后长』,方是,」下二条详。
问:「陆象山道,当下便是。」曰:「看圣贤教人,曾有此等语无?圣人教人,皆从平实地上做去。所谓『克己复礼,天下归仁』,须是先克去己私方得。孟子虽云『人皆可以为尧舜』,也须是『服尧之服,诵尧之言,行尧之行』,方得。圣人告颜子以『克己复礼』,告仲弓以『出门如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』,告樊迟以『居处恭,执事敬,与人忠』,告子张以『言忠信,行笃敬』,这个是说甚底话?又平时告弟子,也须道是『学而时习』,『行有余力,则以学文』,又岂曾说个当下便是底语?大抵今之为学者有二病,一种只当下便是底,一种便是如公平日所习底。却是这中间一条路,不曾有人行得。而今人既不能知,但有圣贤之言可以引路。圣贤之言,分分晓晓,八字打开,无些子回互隐伏说话。」
或问:「陆象山大要说当下便是,与圣人不同处是那里?」曰:「圣人有这般说话否?圣人不曾恁地说。圣人只说『克己复礼。一日克己复礼,天下归仁』。而今截断『克己复礼』一段,便道只恁地便了。不知圣人当年领三千来人,积年累岁,是理会甚么?何故不说道,才见得,便教他归去自理会便了?子静如今也有许多人来从学,亦自长久相聚,还理会个甚么?何故不教他自归去理会?只消恁地便了?且如说『尧舜之道,孝悌而已矣』,似易。须是做得尧许多工夫,方到得尧;须是做得舜许多工夫,方到得舜。」又曰:「某看来,如今说话只有两样。自淮以北,不可得而知。自淮以南,不出此两者,如说高底,便如『当下便是』之说,世间事事都不管。这个本是专要成己,而不要去成物;少间只见得上面许多道理切身要紧去处不曾理会,而终亦不足以成己。如那一项,却去许多零零碎碎上理会,事事要晓得。这个本是要成物,而不及于成己;少间只见得下面许多罗罗嘈嘈,自家自无个本领,自无个头脑了,后去更不知得那个直是是,那个直是非,都恁地鹘鹘突突,终于亦不足以成物。这是两项如此,真正一条大路,却都无人识,这个只逐一次第行将去。那一个只是过,那一个只是不及。到得圣人大道,只是个中。然如今人说那中,也都说错了;只说道恁地含含胡胡,同流合污,便唤做中。这个中本无他,只是平日应事接物之间,每事理会教尽,教恰好,无一毫过不及之意。」
陆子静之学,只管说一个心本来是好底物事,上面着不得一个字,只是人被私欲遮了。若识得一个心了,万法流出,更都无许多事。他却是实见得个道理恁地,所以不怕天,不怕地,一向胡叫胡喊。又曰:「如东莱便是如何云云,不似他见得恁地直拔俊伟。下梢东莱学者一人自执一说,更无一人守其师说,亦不知其师紧要处是在那里,都只恁地衰塌不起了,其害小。他学者是见得个物事,便都恁底胡叫胡说,实是卒动他不得,一齐恁地无大无小,便是『天上天下,惟我独尊』。若我见得,我父不见得,便是父不似我;兄不见得,便是兄不似我。更无大小,其害甚大!不待至后世,即今便是。」又曰:「南轩初年说,却有些似他。如岳麓书院记,却只恁地说。如爱牛,如赤子入井,这个便是真心。若理会得这个心了,都无事。后来说却不如此。子静却杂些禅,又有术数,或说或不说。南轩却平直恁地说,却逢人便说。」又曰:「浙中之学,一种只说道理底,又不似他实见得。若不识,又不肯道我不识,便含胡鹘突遮盖在这里。」又因说:「人之喜怒忧惧,皆是人所不能无者,只是差些便不正。所以学者便要于此处理会,去其恶而全其善。今他只说一个心,便都道是了,如何得!虽曾子颜子是着多少气力,方始庶几其万一!」又曰:「孟子更说甚『性善』与『浩然之气』,孔子便全不说,便是怕人有走作,只教人『克己复礼』。到克尽己私,复还天理处,自是实见得这个道理,便是贴实底圣贤。他只是恁地了,便是圣贤,然无这般颠狂底圣贤!圣人说『克己复礼』,便是真实下工夫。『一日克己复礼』,施之于一家,则一家归其仁;施之一乡,则一乡归其仁;施之天下,则天下归其仁。是真实从手头过,如饮酒必醉,食饭必饱。他们便说一日悟得『克己复礼』,想见天下归其仁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