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论庙制,不取荆公之说,编奏议时,已编作细注。不知荆公所论,深得三代之制。又不曾讲究毁庙之礼,当是时除拆,已甚不应仪礼,可笑!子直一生工夫只是编奏议。今则诸人之学,又只是做奏议以下工夫。一种稍胜者,又只做得西汉以下工夫,无人就尧舜三代源头处理会来。」又与敬之说:「且如做举业,亦须苦心理会文字,方可以决科。读书若不苦心去求,不成业次,终不济事。」
临别,再言:「学者须是有业次,须专读一书了,又读一书。」德明起禀:「数日侍行,极蒙教诲。若得师友常提撕警省,自见有益。」曰:「如今日议论,某亦得温起一遍。」
问:「前承先生书云:『李先生云:「赖天之灵,常在目前。」如此,安得不进?盖李先生为默坐澄心之学,持守得固。后来南轩深以默坐澄心为非。自此学者工夫愈见散漫,反不如默坐澄心之专。』」先生曰:「只为李先生不出仕,做得此工夫。若是仕宦,须出来理会事。向见吴公济为此学,时方授徒,终日在里默坐。诸生在外,都不成模样,盖一向如此不得。」问:「龟山之学云:『以身体之,以心验之,从容自得于燕闲静一之中。』李先生学于龟山,其源流是如此。」曰:「龟山只是要闲散,然却读书。尹和靖便不读书。」
初七日禀辞,因求一言为终身佩服,先生未答。且出,晚谒再请。先生曰:「早间所说用功事,细思之,只是昨日说『戒慎不睹,恐惧不闻』,是要切工夫。佛氏说得甚相似,然而不同。佛氏要空此心,道家要守此气,皆是安排。子思之时,异端并起,所以作中庸发出此事;只是戒慎恐惧,便自然常存,不用安排。『戒慎恐惧』虽是四个字,到用着时无他,只是紧鞭约令归此窠臼来。」问:「佛氏似亦能慎独。」曰:「他只在静处做得,与此不同。佛氏只是占便宜,讨闲静处去。老庄只是占奸,要他自身平稳。」先生又自言:「二三年前,见得此事尚鹘突,为他佛说得相似。近年来方见得分晓,只是『戒慎所不睹,恐惧所不闻』,如颜子约礼事是如此。佛氏却无此段工夫。」
先生极论戒慎恐惧,以为学者切要工夫。因问:「遗书中『敬义夹持直上达天德』之语,亦是切要工夫?」曰:「不理会得时,凡读书语言,各各在一处。到底只是一事。」又问:「『必有事焉而勿正』一段,亦是不安排,亦是戒慎恐惧则心自存之意?」曰:「此孟子言养气之事。『必有事焉』,谓集义也。集义,则气自长。亦难正他,亦难助他长。必有事而勿忘于集义,则积渐自长去。」
安卿问:「前日先生与廖子晦书云:『道不是有一个物事闪闪烁烁在那里。』固是如此。但所谓『操则存,舍则忘』,毕竟也须有个物事。」曰:「操存只是教你收敛,教那心莫胡思乱想,几曾捉定有一个物事在里!」又问:「『顾諟天之明命』,毕竟是个甚么?」曰:「只是说见得道理在面前,不被物事遮障了。『立则见其参于前,在舆则见其倚于衡』,皆是见得理如此,不成是有一块物事光辉辉地在那里。」
廖子晦得书来云:「有本原,有学问。」某初不晓得,后来看得他们都是把本原处是别有一块物来模样。圣人教人,只是致知、格物,不成真个是有一个物事,如一块水银样,走来走去那里。这便是禅家说「赤肉团上自有一个无位真人」模样。
以前看得心只是虚荡荡地,而今看得来,湛然虚明,万理便在里面。向前看得便似一张白纸,今看得,便见纸上都是字。廖子晦们便只见得是一张纸。
直卿言:「廖子晦作宰,不庭参,当时忤了上位,但此一节最可服。」先生曰:「庭参底固不是,然待上位来争,到底也不是。」
廖德明赴潮倅,来告别,临行求一安乐法。曰:「圣门无此法。」
或问「诚敬」二字云云。先生曰:「也是如此。但不去做工夫,徒说得,不济事。且如公一日间,曾有几多时节去体察理会来?若不曾如此下工夫,只据册上写底把来口头说,虽说得是,何益!某常说与学者,此个道理,须是用工夫自去体究。讲论固不可阙,若只管讲,不去体究,济得甚事?盖此义理尽广大无穷尽,今日恁他说,亦未必是。又恐他只说到这里,入深也更有在,若便领略将去,不过是皮肤而已;又不入思虑,则何缘会进?须是把来横看竖看,子细穷究。都理会不得底,固当去看;便是领略得去者,亦当如此看。看来看去,方有疑处也。此个物事极密,毫厘间便相争,如何恁地疏略说得?若是那真个下工夫到田地底人,说出来自别。汉卿所问虽若近似,也则看得浅。须是理会来,理会去,理会得意思到,似被胶漆粘住时,方是长进也。」因问:「『诚敬』二字如何看?」广云:「先敬,然后诚。」曰:「且莫理会先后。敬是如何?诚是如何?」广曰:「敬是把作工夫,诚则到自然处。」曰:「敬也有把捉时,也有自然时;诚也有勉为诚时,亦有自然诚时。且说此二字义,敬只是个收敛畏惧,不纵放;诚只是个朴直悫实,不欺诳。初时须着如此不纵放,不欺诳;到得工夫到时,则自然不纵放,不欺诳矣。」以下训
广云:「昨日闻先生教诲做工夫底道理。自看得来,所以无长进者,政缘不曾如此做工夫,故于看文字时不失之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