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也是就他道理中见得如此。」因叹曰:「天下道理,各见得恁地,剖析开去,多少快活!若只鹘突在里,是自欺而已!」又问:「老子云『三十幅共一毂,有之以为利,无之以为用』,亦是此意否?」曰:「某也政谓与此一般。便也是他看得到这里。」
林艾轩在行在,一日访南轩,曰:「程先生语录,某却看得;易传,看不得。」南轩曰:「何故?」林曰:「易有象数,伊川皆不言,何也?」南轩曰:「孔子说易不然。易曰:『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,获之无不利。』如以象言,则公是甚?射是甚?隼是甚?高墉是甚?圣人止曰:『隼者,禽也;弓矢者,器也;射之者,人也。君子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,何不利之有!』」
龙泉簿范伯崇寄书来云:「今日气象,官无大小,皆难于有为。盖通身是病,无下药处耳。安得大贤君子,正其根本,使万目具举,吾民得乐其生耶!严陵之政,远近能言之。盖恻隐之心发于诚然,加之明敏,何事不立!」
「上初召魏公,先召南轩来。某亦赴召至行在,语南轩云:『汤进之不去,事不可为。莫担负了他底,至于败事!』某待得见魏公时,亲与之说。度住不得,一二日去矣。及魏公来,汤左相,张右相,都不可商量事。同进同退,独与上商量又不得。上又要商量,但时召南轩入,往来传言,与魏公商量。召南轩,上在一幄中,外无一人,说话甚款。南轩开陈临安不可居,乞且移跸建康,然宫禁左右且少带人,又百司之类,亦且带紧要底去。上曰:『朕独行,后妃宫禁之类,全不带一人去。临安淫侈之甚,如何居!』南轩祝上未须与人说,相将又诌。上曰:『朕不言。卿不须漏泄。』上因曰:『待朕取一文字与卿看。』上顾左右无人使,遂曰:『卿且待。』上自起去取。南轩见幄外皆是宫人,深惧所言皆为彼闻之矣。少顷上来,忘其文字。其后与宰相议用兵事,汤固力争。上曰:『朕旦夕亲往建康。』未几,外面哄哄地,谓上往建康。南轩见上问云:『陛下尝祝臣勿言。闻陛下对宰执言之,何也?』上曰:『被他挠人,故以此激之。』意思如此,记不全。南轩出入甚亲密,满朝忌之。一日,往见周葵,政府诸人在,次第逐报南轩来。周指之曰:『吾辈进退,皆在此郎之手。』是时南轩少年,又处得地位不是,而人情皆如此,何以成得事?南轩亦间至太上处理会事之类,太上曰:『尚记得卿父娶时如何事,卿今如此。』南轩奏边事并不可和之意,太上亦顺应之。临辞去,乃曰:『与卿父说,不如和好。』汤在相位时,有御札出来骂,亦有『秦桧不如』之语。然竟用之,不可晓,恐是太上意。上因广西买马事之类,甚向南轩,诸公已忌之。后到荆南,赵雄事事沮之,不可为矣。」先生又言:「近有谁说,在荆南时,司天奏相星在楚地,甚明。上曰:『张栻当之。』人愈忌之。」
南轩再召时,论今日自是当理会恢复。然不如此理会,须是云云,有札子。上大喜,次日降出札子,御批:「恢复须是如此理会。」即除侍讲,云:「且得直宿时与卿说话。」虞允文赵雄之徒不喜,遂沮抑。
南轩自魏公有事后,在家凡出入人事之类,必以两轿同其弟出入。
议南轩祭礼,曰:「钦夫信忒猛,又学胡氏云云,有一般没人情底学问。尝谓钦夫曰:『改过不吝,从善如流,固好。然于事上也略审覆行,亦何害?』」南轩只以魏公继室配,又以时祭废俗祭,某屡言之。
因说南轩为人作文序,曰:「钦夫无文字不做序。」
南轩从善之亟。先生尝与闲坐立,所见什物之类放得不是所在,并不齐整处,先生谩言之;虽夜后,亦实时今人移正之。
「春风骀荡家家到,天理流行事事清。」此南轩题桃符云尔,择之议之。
钦夫言:「老子云:『不善人,善人之资;善人,不善人之师。』与孔子『见贤思齐,见不贤内省』之意不同。」为老子不合有资之之意,不善也。
朱子语类卷第一百四
朱子一
自论为学工夫
某自读四书,甚辛苦。诸公今读时,又较易做工夫了。以下读书。
后生家好着些工夫,子细看文字。某向来看大学,犹病于未子细,如今愈看,方见得精切。因说:「前辈诸先生长者说话,于大体处固无可议;若看其它细碎处,大有工夫未到。」
某向角读论孟,自后欲一本文字高似论孟者,竟无之。友仁。
某十数岁时读孟子言「圣人与我同类者」,喜不可言!以为圣人亦易做。今方觉得难。
某旧时看文字,一向看去,一看数卷,全不曾得子细;于义理之文亦然,极为病。今日看中庸,只看一段子。
读书须纯一。如看一般未了,又要搬涉,都不济事。某向时读书,方其读上句,则不知有下句;读上章,则不知有下章。读中庸,则祇读中庸;读论语,则祇读论语。一日祇看一二章,将诸家说看合与不合。凡读书到冷淡无味处,尤当着力推考。
读书须读到不忍舍处,方是见得真味。若读之数过,略晓其义即厌之,欲别求书看,则是于此一卷书犹未得趣也。盖人心之灵,天理所在,用之则愈明。只提醒精神,终日着意,看得多少文字!穷得多少义理!徒为懒倦,则精神自是愦愦,只恁昏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