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,文定乃往见之。入境,人皆讶知县不接监司。论理,上蔡既受他书,也是难为出来接他。既入县,遂先修后进礼见之。毕竟文定之学,后来得于上蔡者为多。他所以尊上蔡而不甚满于游杨二公,看来游定夫后来也是郎当,诚有不满人意处。顷尝见定夫集,极说得丑差,尽背其师说,更说伊川之学不如他之所得。所以五峰临终谓彪德美曰:『圣门工夫要处只在个「敬」字。游定夫所以卒为程门之罪人者,以其不仁不敬故也。』诚如其言。」僩录略。
胡氏说善是赞美之辞,其源却自龟山,龟山语录可见。胡氏以此错了,故所作知言并一齐恁地说。本欲推高,反低了。盖说高无形影,其势遂向下去。前日说韩子云:「何谓性?仁义礼智信。」此语自是,却是他已见大意,但下面便说差了。荀子但只见气之不好,而不知理之皆善。扬子是好许多思量安排:方要把孟子「性善」之说为是,又有不善之人;方要把荀子「性恶」之说为是,又自有好人,故说道「善恶混」。温公便主张扬子而非孟子。程先生发明出来,自今观之,可谓尽矣。
「龟山往来太学,过庐山,见常摠。摠亦南剑人,与龟山论性,谓本然之善,不与恶对。后胡文定得其说于龟山,至今诸胡谓本然之善不与恶对,与恶为对者又别有一善。常摠之言,初未为失。若论本然之性,只一味是善,安得恶来?人自去坏了,便是恶。既有恶,便与善为对。今他却说有不与恶对底善,又有与恶对底善。如近年郭子和九图,便是如此见识,上面书一圈子,写『性善』字,从此牵下两边,有善有恶。」或云:「恐文定当来未有甚差,后来传袭,节次讹舛。」曰:「看他说『善者赞美之辞,不与恶对』,已自差异。」
问:「性无善恶之说,从何而始?」曰:「此出于常摠。摠住庐山,龟山入京,枉道见之,留数日。因问:『孟子识性否?』曰:『识。』曰:『何以言之?』曰:『善不与恶对言。』他之意,乃是谓其初只有善,未有恶。其后文定得之龟山,遂差了。今湖南学者信重知言。某尝为敬夫辨析,甚讳之。渠当初唱道湖南,偶无人能与辨论者,可惜!可惜!」又读至彪居正问心一段,先生曰:「如何?」可学谓:「不于原本处理会,却待些子发见!」曰:「孟子此事,乃是一时间为齐王耳。今乃欲引之以上他人之身,便不是了。」良久,又云:「以放心求心,便不是。纔知求,心便已回矣,安得谓之放!」
因论湖湘学者崇尚知言,曰:「知言固有好处,然亦大有差失,如论性,却曰:『不可以善恶辨,不可以是非分。』既无善恶,又无是非,则是告子『湍水』之说尔。如曰『好恶性也,君子好恶以道,小人好恶以己』,则是以好恶说性,而道在性外矣,不知此理却从何而出。」问:「所谓『探视听言动无息之本,可以知性』,此犹告子『生之谓性』之意否?」曰:「此语亦有病。下文谓:『道义明着,孰知其为此心?物欲引诱,孰知其为人欲?』便以道义对物欲,却是性中本无道义,逐旋于此处搀入两端,则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!如曰:『性也者,天地鬼神之奥也,善不足以名之,况恶乎?孟子说「性善」云者,叹美之辞,不与恶对。』其所谓『天地鬼神之奥』,言语亦大故夸逞。某尝谓圣贤言语自是平易,如孟子尚自有些险处,孔子则直是平实。『不与恶对』之说,本是龟山与摠老相遇,因论孟子说性,曾有此言。文定往往得之龟山,故有是言。然摠老当时之语,犹曰:『浑然至善,不与恶对』,犹未甚失性善之意。今去其『浑然至善』之语,而独以『不与恶对』为叹美之辞,则其失远矣!如论齐王爱牛,此良心之苗裔,因私欲而见者,以答求放心之问;然鸡犬之放,则固有去而不可收之理;人之放心,只知求之,则良心在此矣,何必等待天理发见于物欲之间,然后求之!如此,则中间空阙多少去处,正如屋下失物,直待去城外求也!爱牛之事,孟子只就齐王身上说,若施之他人则不可。况操存涵养,皆是平日工夫,岂有等待发见然后操存之理!今胡氏子弟议论每每好高,要不在人下。纔说心,便不说用心,以为心不可用。至如易传中有连使『用心』字处,皆涂去『用』字。某以为,孟子所谓:『尧舜之治天下,岂无所用其心哉?』何独不可以『用』言也?季随不以为然。遂检文定春秋中有连使『用心』字处质之,方无语。大率议论文字,须要亲切。如伊川说颜子乐道为不识颜子者,盖因问者元不曾亲切寻究,故就其人而答,欲其深思而自得之尔。后人多因程子之言,愈见说得高远;如是,则又不若乐道之为有据。伊尹『乐尧舜之道』,亦果非乐道乎?湖湘此等气象,乃其素习,无怪今日之尤甚也!」
五峰知言大抵说性未是。自胡文定胡侍郎皆说性未是。其言曰:「性犹水也。善,其水之下乎;情,其水之澜乎;欲,其水之波浪乎。」乍看似亦好,细看不然。如澜与波浪何别?渠又包了情欲在性中,所以其说如此。又云:「性,好恶也。君子以道,小人以欲。君子小人,天理人欲而已矣。」伯恭旧看知言云:「只有两段好,其余都不好。一段:『能攻人实病,能受人实攻。』一段:『以天下与人,而无人德我之望;有人之天下,而无取人之嫌。』」后来却又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