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曰:「固是且着恁地,须知道未是到处。须知道『乐则生』处,是当到这地头。恰似春月,草木许多芽櫱一齐爆出来,更止遏不得。」贺孙问:「如『孩提之童,无不知爱其亲;及其长也,无不知敬其兄』,这个不是旋安排,这只就他初发上说。」曰:「只如今不能常会如此。孩提知爱其亲,如今自失了爱其亲意思;及其长也知敬其兄,如今自失了敬其兄意思,须着理会。孟子所以说『大人者,不失其赤子之心』,须要常常恁地。要之,须是知得这二者,使常常见这意思,方会到得『乐则生矣』处。要紧却在『知斯二者,弗去是也』二句上。须是知得二者是自家合有底,不可暂时失了。到得『礼之实,节文斯二者』,既知了,又须着检点教详密子细,节节应拍,方始会不间断,方始乐,方始生。孟子又云:『知皆扩而充之,若火之始然,泉之始达,苟能充之,足以保四海;苟不充之,不足以事父母。』与『知斯二者,节文斯二者』一段,语势有不同,一则说得紧急,一则说得有许多节次,次序详密。」又曰:「『乐则生』,如水之流,拨尽许多拥塞之物,只恁地滔滔流将去。」
天下大悦章
「不得乎亲,不可以为人;不顺乎亲,不可以为子。」「得乎亲」者,不问事之是非,但能曲为承顺,则可以得其亲之悦。苟父母有做得不是处,我且从之,苟有孝心者皆可然也。「顺乎亲」,则和那道理也顺了,非特得亲之悦,又使之不陷于非义,此所以为尤难也。
恭父问:「『不得乎亲』,以心言,『不顺乎亲』,以道言,道谓喻父母于道。恐如此看得『不可为人,不可为子』两字出。」曰:「『人』字只说大纲,『子』字却说得重。不得乎亲之心,固有人承亲顺色,看父母做甚么事,不问是非,一向不逆其志。这也是得亲之心,然犹是浅事。惟顺乎亲,则亲之心皆顺乎理,必如此而后可以为子。所以又说『烝烝乂,不格奸』;『瞽瞍厎豫而天下化,瞽瞍厎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』。」
「不顺乎亲,不可以为子」,是无一事不是处,和亲之心也顺了,下面所以说「瞽瞍厎豫」。
「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厎豫,瞽瞍厎豫而天下化,瞽瞍厎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」,此之谓「尽性」。
朱子语类卷第五十七
孟子七
离娄下
舜生于诸冯章
「若合符」「以玉为之,篆刻文字而中分之,彼此各藏其半。有故,则左右相合以为信。」先生曰:「古人符节,多以玉为之,如『牙璋以起军旅』。周礼中有以玉为竹又有竹符,又有英荡符。荡,小节竹,今使者谓之『荡节』也,刻之为符。汉有铜虎符、竹使符。铜虎以起兵,竹使郡守用之。凡符节,右留君所,左以与其人。有故,则君以其右合其左以为信也。曲礼曰:『献田地者,执右契。』右者,取物之券也。如发兵取物征召,皆以右取之也。」
子产听郑国之政章
郑之虎牢,即汉之成皋也。虎牢之下,即溱洧之水,后又名为汜水关,子产以乘舆济人之所也。闻人务德以为孟子之言非是。其说以为,溱洧之水,其深不可以施梁柱,其浅不可以涉,岂可以济乘舆!盖溱洧之水底皆是沙,故不可以施梁柱,但可用舟渡而已。李先生以为疑,或是偶然桥梁坏,故子产用其车以渡人。然此类亦何必深考。孟子之意,但言为政者当务民之宜,而不徒以小惠耳。卓录云:「或问:『车舆岂可以涉水?』曰:『想有可涉处。』」闻人,秀州人。
问:「子产之事,以左传考之,类非不知为政者。孟子之言,姑以其乘舆济人一事而议之耳。而夫子亦止以『惠人』目之,又谓其『犹众人之母,知食而不知教』,岂非子产所为终以惠胜欤?」曰:「致堂于『惠人也』,论此一段甚详。东坡云『有及人之近利,无经世之远图』,亦说得尽。『都鄙有章』,只是行惠人底规模。若后世所谓政者,便只是惠。」
中也养不中章
「中也养不中,才也养不才。」养者,非速使之中、使之才,「渐民以仁,摩民以义」之谓也。下「以善养人」同。
言人之不善章
「言人之不善,当如后患何?」恐是孟子因事而言之。
仲尼不为已甚章
「仲尼不为已甚」,言圣人所为,本分之外不加毫末。如人合吃八棒,只打八棒;不可说这人可恶,更添一棒。称人之善,不可有心于溢美;称人之恶,不可溢恶,皆不为已甚之事也。或上龟山书云:「徐行后长,得尧舜之道;不为已甚,知仲尼之心。」龟山读之甚喜,盖龟山平日喜说此两句也。
问:「『仲尼不为已甚』,此言本分之外无所增加尔。」曰「已训太。」又问:「『非其君不仕,非其民不使』;『治亦进,乱亦进,不羞污君,不辞小官』,气象可谓已甚矣,而目之曰圣人之清、和,似颇难会。」顷之,乃曰:「虽是圣,终有过当处。」又问:「伯夷『不念旧恶,求仁得仁』,似是清中之和;下惠『不以三公易其介』,似亦是和中之清。」曰:「然。凡所谓圣者,以其浑然天理,无一毫私意。若所谓『得百里之地而君之,皆能朝诸侯,有天下;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而得天下者,皆不为也』,这便是圣人同处,便是无私意处。但只是气质有偏比之失,故终有不中节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