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须平心更着思一遍。如此,则无不当者矣。若更过思,则如称子称物相似,推来推去,轻重却到不定了。」
「季文子三思而后行。子曰:『再,斯可矣。』」曰:「圣人也只是大概如此说。谓如明理底人,便思三两番,亦不到得私意起。又如鲁钝底人,思一两番不得,第三四番思得之,无定。然而多思,大率流而入私意底多。虽此是圣人就季文子身上说,然而圣人之言自是浑厚,占得地位阔。『再,斯可矣』,是常法大概当如此。」
「『季文子三思而后行』,程子所谓『三则私意起而反惑』,如何?」曰:「这是某当问公底。」某云:「若是思之未透,虽再三思之何害?」先生曰:「不然。且如凡事,初一番商量,已得成个体段了;再思一番,与之审处当行不当行,便自可决断了。若于其中又要思量那个是利,那个是害,则避害就利之心便起,如何不是私?」炎。
问:「看雍也,更有何商量处?」贺孙曰:「向看公冶长一篇,如『微生高』『季文子三思』二章,觉得于人情未甚安。」曰:「是如何未安?如今看得如何?」曰:「向看得如乞酰事,也道是着如此委曲。三思事,也道是着如此审细。如今看来,乃天理、人欲相胜之机。」曰:「便是这般所在,本是平直易看。只缘被人说得支蔓,故学者多看不见这般所在。如一件物事相似,自恁地平平正正,更不着得些子跷欹。是公乡里人去说这般所在,却都劳攘了。凡事固是着审细,才审一番,又审一番,这道理是非,已自分晓。少间纔去计较利害,千思百算,不能得了,少间都滚得一齐没理会了。」问:「这差处是初间略有些意差,后来意上生意,不能得了。」曰:「天下事那里被你算得尽!才计较利害,莫道三思,虽百思也只不济事。如今人须要计较到有利无害处,所以人欲只管炽,义理只管灭。横渠说:『圣人不教人避凶而趋吉,只教人以正信胜之。』此可破世俗之论。这不是他看这道理洞彻,如何说得到这里。若不是他坚劲峭绝,如何说得到这里。」又云:「圣人于微处一一指点出来教人。他人看此二章,也只道疋似闲。」
又问「乞酰」及「三思」章。曰:「三思是乱了是非。天下事固有难易。易底,是非自易见。若难事,初间审一审,未便决得是非;更审一审,这是非便自会分明。若只管思量利害,便纷纷杂杂,不能得了。且如只是思量好事,若思得纷杂,虽未必皆邪,已自不正大,渐渐便入于邪僻。况初来原头自有些子私意了,如乞酰,若无,便说无。若恁地曲意周旋,这不过要人道好,不过要得人情。本是要周旋,不知这心下都曲小了。若无便说无,是多少正大!至若有大急难,非己可成,明告于众,以共济其急难,这又自不同。若如乞酰,务要得人情,这便与孟子所谓『士未可以言而言,可以言而不言,是皆穿窬之类也』同意。易比之九五云:『显比。王用三驱,失前禽。邑人不诫,吉。』圣人之于人,来者不拒,去者不追,如何一一要曲意周旋!纔恁地,便滞于一偏,况天理自不如此。」
宁武子邦有道则知章
问「宁武子」章。曰:「武子不可不谓知。但其知,时人可得而及。」南升。
问宁武子。曰:「此无甚可疑。邦有道,安分做去,故无事可称。邦无道,则全身退听非难,人皆能如此。惟其不全身退听,却似愚。然又事事处置得去,且不自表着其能,此所以谓『其愚不可及也』。」赐。
宁俞「邦有道则智,邦无道则愚」。邦虽无道,是他只管向前做那事去;又却能沉晦不露,是非避事以免祸也。言「不可及」,亦犹庄子之「难能」,深予之之辞。
通老问宁武子之愚。曰:「愚,非愚鲁之谓,但是有才不自暴露。观卫侯为晋文公所执,他委曲调护,此岂愚者所能为!故文公以为忠而免之。忠岂愚之谓!当乱世而能如此,此其所以免祸也。」
宁武子当卫成公出奔时,煞曾经营着力来。愚,只是沉晦不认为己功,故不可及。若都不管国家事,以是为愚,岂可以为不可及也!
问「宁武子其愚不可及」。曰:「他人于邦无道之时,要正救者不能免患,要避患者又却偷安。若宁武子之愚,既能韬晦以免患,又自处不失其正,此所以为不可及。」因举晋人有送酒者云:「『可力饮此,勿预时事。』如此之愚,则人皆能之也。」
宁武子「邦无道则愚」。曰:「愚有两节,有一般愚而冒昧向前底,少间都做坏了事。如宁武子虽冒昧向前,不露圭角,只猝猝做将去;然少间事又都做得了,此其愚不可及也。」
器之问:「当卫之无道,武子却不明进退之义,而乃周旋其间,不避艰险,是如何?」曰:「武子九世公族,与国同休戚,要与寻常无干涉人不同。若无干涉人,要去也得,住也得。若要去时,须早去始得。到那艰险时节却要去,是甚道理!」
问:「宁武子世臣,他人不必如此。」曰:「然。又看事如何。若羇旅之臣,见几先去则可。若事已尔,又岂可去!此事最难,当权其轻重。」
问宁武子愚处。曰:「盖不自表暴,而能周旋成事,伊川所谓『沈晦以免患』是也。」集注。
问:「先生谓武子仕成公无道之君云云,『此其愚之不可及也』。后面又取程子之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