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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8-日知录集释-清-顾炎武-第157页

之礼,宫室衣服饮食之节,初未尝有定制也,维其力之能为,则无所不可。富者炫耀,贫者效尤,物力既绌,则继之以贪诈,故靡丽日益,廉耻日消。诚宜书为定制,使尊卑上下各有差等,不得逾越,庶几俭朴可兴,贪诈可弭。其一则学校宜广也。民之所以不入于淫荡,安其朴素者,以其知礼义之可重耳。苟礼义不足动其心,则朴素必不如奢靡之可乐,忠厚必不如淫荡之可慕。学校者,所以教民礼义也。今惟州县有学,又止及于生徒。而董其任者亦止掌其册籍,核其进退,未尝有所谓礼义之教。人不知以行谊自重,则惟以服美为荣,何怪风俗之日浇日侈乎。选方正有道之士为州县之师长,重其禄秩。而又仿古里塾党庠之制,以农隙教导其民,使知礼义之可重,而无慕乎浇侈。其一则赏罚宜审也。民之所以从上令者,以其赏罚行焉耳。赏罚不行,而欲其从令,不可得也。今朝廷之赏罚亦綦严矣,而独于奢俭淳浇之际未有赏罚行焉。胥吏被文绣,富贾为雕墙,而有司不问。子弟凌父兄,悍仆侵家长,而有司不问。而其忠厚朴素不随时好者,则徒为笑于乡里,不闻有所奖励。如此安望其不为浇侈乎?宜敕有司,以时访于境内,举其尤者赏罚之,而即以风俗之淳疵为考成之殿最,庶有司不敢忽,良民知劝,而莠民知惩。凡此者皆所以导民之具,而风俗之本原也。诚一一举行之,而皇上以恭俭之德端化原于上,公卿大臣树惇守素、宣德意于下,寰海内外,有不去奢从俭,返朴还淳,共登三代之盛者,未之前闻!倘曰簿书、期会、钱谷、兵师,今日之急务,何暇为此迂阔?愚恐风俗日浇日侈,所谓今日之急务者,亦将理之不胜理也。
  清议
  古之哲王所以正百辟者,既已制官刑儆于有位矣,而又为之立闾师,设乡校,存清议于州里,以佐刑罚之穷。移之郊遂,载在礼经。殊厥井疆,称于毕命。两汉以来犹循此制,乡举里选,必先考其生平,一玷清议,终身不齿。君子有怀刑之惧,小人存耻格之风,教成于下而上不严,论定于乡而民不犯。降及魏晋,而九品中正之设,虽多失实,遗意末亡。凡被纠弹付清议者,即废弃终身,同之禁锢。【原注】晋书卞壶传。至宋武帝篡位,乃诏,有犯乡论清议,赃污淫盗,一皆荡涤洗除,与之更始。自后凡遇非常之恩,赦文并有此语。【原注】齐、梁、陈诏并云洗除先注,当日乡论清议必有记注之目。小雅废而中国微,风俗衰而叛乱作矣。然乡论之污,至烦诏书为之洗刷,岂非三代之直道尚在于斯民,而畏人之多言犹见于变风之日乎?予闻在下有鳏,所以登庸。以比三凶,不才,所以投畀。虽二帝之举错,亦未尝不询于刍荛。然则崇月旦以佐秋官,进乡评以扶国是,傥亦四聪之所先,而王治之不可阙也。
  陈寿居父丧,有疾,使婢丸药,客往见之,乡党以为贬议,坐是沈滞者累年。阮简父丧,行遇大雪,寒冻,遂诣浚仪令,令为他宾设黍臛,简食之,以致清议,废顿几三十年。温峤为刘司空使劝进,母崔氏固留之,峤绝裾而去,迄于崇贵,乡品犹不过也,每爵皆发诏。谢惠连先爱会稽郡吏杜德灵,及居父忧,赠以五言诗十余首,文行于世,坐废不豫荣伍。张率以父忧去职,其父侍伎数十人,善讴者有色貌,邑子仪曹郎顾玩之求聘焉。讴者不愿,遂出家为尼。尝因斋会率宅,玩之为飞书,言与率奸,南司以事奏闻,高祖惜其才,寝其奏,然犹致世论,服阕后久之不仕。官职之升沈本于乡评之与夺,其犹近古之风乎?
  天下风俗最坏之地,清议尚存,犹足以维持一二。至于清议亡,而干戈至矣。
  洪武十五年八月乙酉,礼部议,凡十恶、奸咨诈伪、干名犯义、有伤风俗及犯赃至徒者,书其名于申明亭,以示惩戒。有私毁亭舍、涂抹姓名者,监察御史、按察司官以时按视,罪如律。制可。十八年四月辛丑,命刑部录内外诸司官之犯法罪状明著者,书之申明亭。此前代乡议之遗意也,后之人视为文具。风纪之官但以刑名为事,而于弼教新民之意若不相关,无惑乎江河之日下已!
  名教
  司马迁作史记货殖传谓,自廊庙朝廷岩穴之士,无不归于富厚。等而下之,至于吏士舞文弄法,刻章伪书,不避刀锯之诛者,没于赂遗。而仲长敖核性赋谓,倮虫三百,人最为劣。爪牙皮毛,不足自卫。唯赖诈伪,迭相嚼啮。等而下之,至于台隶僮竖,唯盗唯窃。乃以今观之,则无官不赂遗,而人人皆吏士之为矣。无守不盗窃,而人人皆僮竖之为矣。自其束发读书之时,所以劝之者,不过所谓千锺粟、黄金屋,而一日服官,即求其所大欲。君臣上下怀利以相接,遂成风流,不可复制。后之为治者宜何术之操?曰,唯名可以胜之。名之所在,上之所庸,而忠信廉洁者显荣于世。名之所去,上之所摈,而怙侈贪得者废锢于家。即不无一二矫伪之徒,犹愈于肆然而为利者。南史有云,汉世士务修身,故忠孝成俗。至于乘轩服冕,非此莫由。晋宋以来,风衰义缺。故昔人之言曰名教,曰名节,曰功名,不能使天下之人以义为利,而犹使之以名为利,虽非纯王之风,亦可以救积污之俗矣。【杨氏曰】三代以下,唯恐其不好名,为此也。
  旧唐书,薛谦光为左补阙,上疏言,臣窃窥古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