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材;而使皆有以充乎性,全于命也。
案中庸言“鸢飞戾天,鱼跃于渊,言其上下察也”,“德如毛,毛犹有伦,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,至矣”。夫鸟至于高,鱼起于深,言文王作人之功也;德如毛,举轻以明重也;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,言天不可即而文王可象也。古人患夫道德之难知而难求也,故自允恭克让以至主善协一,皆尽己而无所察于物也,皆有伦而非无声臭也。今颠倒文义,指其至妙以示人,后世冥惑于性命之理,盖自是始,不可谓文王之道固然也。
次周公,治教并行,礼刑兼举,百官众有司,虽名物卑琐,而道德义理皆具。自尧舜以来,圣贤继作,措于事物,其该括演畅,皆不得如周公。不惟周公,而召公与焉,遂成一代之治,道统历然如贯联,不可违越。
次孔子,周道既坏,上世所存皆放失,诸子辩士,人各为家,孔子补遗文坠典,诗、书、礼、乐、春秋,有述无作,惟易著彖象,
旧传删诗定书作春秋,予考详知明其不然。然后唐、虞、三代之道赖以有传。
案论语,“子罕言利与命与仁”,而考孔子言仁多于他语,岂有不获闻者,故以为罕邪?孔子殁,或言传之曾子,曾子传子思,子思传孟子。
案孔子自言德行颜渊而下十人,无曾子,曰“参也鲁”。若孔子晚岁独进曾子,或曾子于孔子殁后,德加尊,行加修,独任孔子之道,然无明据。又案曾子之学,以身为本,容色辞气之外不暇问,于大道多遗略,未可谓至。又案孔子尝言“中庸之德民鲜能”,而子思作中庸,若以为遗言,则颜闵犹无足告而独其家,非是。若所自作,则高者极高,深者极深,非上世所传也。然则言孔子传曾子,曾子传子思,必有谬误。孟子亟称尧、舜、禹、汤、伊尹、文王、周公,所愿则学孔子,圣贤统纪,既得之矣;养气知言,外明内实,文献礼乐,各审所从矣。夫谓之传者,岂必曰授之亲而受之的哉?世以孟子传孔子,殆或庶几。然开德广,语治骤,处己过,涉世疏,学者趋新逐奇,忽亡本统,使道不完而有迹。
案孟子言性,言命,言仁,言天,皆古人所未及,故曰“开德广”;齐滕大小异,而言行王道皆若建瓴,以为汤、文、武固然,故曰“语治骤”;自谓“庶人不见诸侯”,然以彭更言考之,后车从者之盛,故
曰“处己过”;孔子亦与梁丘据语,孟子不与王欢言,故曰“涉世疏”。学者不足以知其统而袭其迹,
则以道为新说奇论矣。自是而往,争言千载绝学矣。易不知何人所作,虽曰伏羲画卦,文王重之,案周太卜掌三易,经卦皆八,别皆六十四,则画非伏羲,重非文王也。又周有司以先君所为书为筮占,而文王自言“王用享于岐山”乎?亦非也。有易以来,筮之辞义不胜多矣,周易者,知道者所为而有司所用也。孔子为之著彖象,盖惜其为他异说所乱,故约之中正,以明卦爻之指,黜异说之妄,以示道德之归。其余文言、上、下系、说卦诸篇,所著之人,或在孔子前,或在孔子后,或与孔子同时,习易者汇为一书。后世不深考,以为皆孔子作,故彖象拼郁未振,而十翼讲诵独多。魏晋而后,遂与老庄并行,号为孔老。佛学后出,其变为禅,喜其说者,以为与孔子不异,亦援十翼以自况,故又号为儒释。本朝承平时,禅说尤炽,豪杰之士,有欲修明吾说以胜之者,而周、张、二程出焉,自谓出入于老佛甚久,已而曰:“吾道固有之矣。”故无极太极,动静男女,太和参两,形气聚散,感通,有直内,无方外,不足以入尧舜之道,皆本于十翼,以为此吾所有之道,非彼之道也。及其启教后学,于子思孟子之新说奇论,皆特发明之,大抵欲抑浮屠之锋锐,而示吾所有之道若此。然不悟十翼非孔子作,则道之本统尚晦。不知夷狄之学本与中国异,
案佛在西南数万里外,未尝以其学求胜于中国,其俗无君臣父子,安得以人伦义理责之!特中国好异者折而从彼,盖禁令不立而然。圣贤在上犹反手,恶在校是非、角胜负哉!而徒以新说奇论辟之,则子思孟子之失遂彰。范育序正蒙,谓此书以“六经所未载、圣人所不言”者,与浮屠老子辩,岂非以病为药,而与寇盗设郛郭,助之捍御乎?呜呼!道果止于孟子而遂绝耶?其果至是而复传邪?孔子曰:“学而时习之”,然则不习而已矣。
案浮屠书言识心,非曰识此心;言见性,非曰见此性;其灭非断灭,其觉非觉知;其所谓道,固非吾所有,而吾所谓道,亦非彼所知也。予每患自昔儒者与浮屠辩,不越此四端,不合之以自同,则离之以自异,然不知其所谓而疆言之,则其失愈大,其害愈深矣。予欲析言,则其词类浮屠,故略发之而已。昔列御寇自言忘其身而能御风,又言至诚者入火不燔,入水不溺,以是为道大,妄矣。若浮屠之妄,则又何止此!其言天地之表,六合之外,无际无极,皆其身所亲历,足所亲履,目习见而耳习闻也,以为世外环特广博之论置之可矣。今儒者乃援引大传“天地”,“通画夜之道而知”,“不疾而速、不行而至”,子思“诚之不可掩”,孟子“大而化,圣而不可知”,而曰吾所有之道盖若是也。誉之者以自同,毁之者以自异,嘻,末矣!
○刘玑正蒙会稿序
易有“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