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
道以居正为大,学以尽心为要,此古今不易之理也。然不极于知性知天,则心无由尽,正大之情无从可见,而道于是乎晦矣。
溯自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、周公、孔子以道相承,为万世立极,而子思孟子从而发明之,斯道始大著。孟子没而微言绝,历千余载,濂、洛、关、闽诸君子又起而修明之,今其书俱在,可考而知也。
横渠张先生著西铭、正蒙、经学诸书,吕与叔撰行状,以为“穷神化,一天人,立大本,斥异学,自孟子以来未之有也”;明道亦言”西铭道理,孟子以后无人及此”,是岂虚称也哉!其学当时盛传于关中,虽自成一家之言,然与二程昆弟首推气质之说,以明性善之本然,而汉唐以下诸儒纷议之惑泯焉。其有功性教,夫岂浅小哉!
闲尝窃读先生之书,其高极乎干父坤母之大,而实不离乎吾体吾性之常;其诣必造于穷神知化之妙,而实不外乎存心养性以为功;其旨归在乎有无合一以为常,而动静虚实之机灼然不爽;其致用务为化裁推行以尽利,而隐微幽独之际防亦不懈。大中至正之道毕具乎此,而巨细精粗亦莫不贯,其正且大为何如哉!
夫大亦吾心所自有,何待他求?但不能穷理好学,则无以知夫吾性之所固有而自尽其心,或牿于见闻之狭,或惊为高远之论,其于道也何有!
余窃惧焉,故编辑是集,以破庸浅之见,以祛习俗之陋,俾学者有所操持存养以趋向于本原之地,而因以自尽其心焉。虽然,其未易言也。
张子之于道,盖自谓“俯读仰思,求之六经而后得”者也。今学者于六经、孔、孟之言不日浸灌于胸中,而骤而语之,未有不河汉其言而逡巡退却也;且无张子昼为宵得、息养瞬存功夫,亦无以识其用意之所存,而能反覆究研,庶几有得也。噫!学者于此不一尽其心,而徒汲汲于华靡之词以博世资,吾知其渺乎小矣,是何足以语道也哉!
余固非知道者也,然不敢谓无志于尽心之学,略附管见于正蒙,余俟同志君子其为讨论焉。铢铢而较之,寸寸而度之,深造而有得焉,是亦张子而已矣。
康熙四十七年戊子孟秋月,仪封后学张伯行书于榕城之正谊堂。
○朱轼康熙五十八年本张子全书序
岁己丑,余奉命巡学陕右,莅扶风,率诸生谒横渠张子庙,虽车服礼器鲜有存者,然登其堂,不觉敛容屏息,肃然起敬焉。
既而博士绳武示余横渠全集,且曰:“是书多错简,欲重刻未逮也。”余自幼读西铭正蒙,虽未窥见奥蕴,然每一展卷,取胸臆爽豁,既得读全书,益有鼓舞不尽之致焉。大抵言性言命,使人心玩之而如其所欲言者,必身体之而适得其力之能至者也。
集中经学理窟诸篇,于礼乐、诗书、井田、学校、宗法、丧祭,讨论精确,实有可见之施行。薛思曰:“张子以礼为教。”不言理而言礼,理虚而礼实也。儒道宗旨,就世间纲纪伦物上着脚,故由礼入最为切要,即约礼复礼的传也。西铭言仁,大而非夸,盖太极明此性之全体,西铭状此性之大用,体虚而微,用弘而实焉。正蒙论天地太和,风雨霜雪,万品之流形,山川之融结,即器即道,皆前人之所未发,朱子所谓“亲切严密”是也。
史称横渠以易为宗,以中庸为体,以孔孟为法。与诸生言学,每告以知礼成性、变化气质之道,学必为圣人而后已。以为“知人而不知天,求为贤人而不求为圣人,此学者大蔽也”;又曰: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”卓哉张子,其诸光辉而近于化者欤!若其所从入,则循循下学,正蒙所谓“言有教,动有法,息有养,瞬有存”,数语尽之矣。
是故学张子之学而实践其事者,斯不愧读张子之书而洞晰其理。余也不敏,何足以言学!然窃喜读张子书而有鼓舞不尽之致,用校正而梓之,以成博士志焉。
时康熙五十八年冬至月,高安后学朱轼序。
○叶世倬嘉庆丙寅本张子全书序
张横渠先生后裔,世居县之槐芽镇,有全集木刻藏于贡生景留家。嘉庆三年二月十八日,白莲贼焚掠镇上,家人惊避,痉版地下,贼掘视之,且詈且掷,凡碎四十余片,景留家赤贫,无力补刻,自是集非完书,流传益鲜。今年三月四日,余代守岐阳,郡城东街旧有先生祠,下车次日往谒,询得其情,随检所缺,亟付剞劂补之。工竣,爰识颠末于后,以授景留,俾知版之厄于贼,而犹幸未毁于火也,世世子孙其善藏之!
时嘉庆十一年,岁次丙寅六月下浣,知凤翔府事西安清军同知上元叶世倬谨识。
○武澄道光壬寅本张子全书序
太守豫星阶先生自丙申来典郡,尊儒重道,广立义学以端风化之原。一日,过横渠祠,见其废圮,慨焉伤之,乃延郑冶亭士范、李静算正诸名士建议重修,且又捐廉以为绅士倡,至庚子功竣,盖欲以乡之前贤勉来学也。
越壬寅春,澄假馆祠内,贤裔张君连科谓澄曰:“祠宇者,所以妥横渠之神;全书者,所以载横渠之道也。今将杀青重刊,子盍为我校之。”澄譬犹撼树蚍蜉,不自量力,因竭数月之功,与李静{艹}同年雠校商订,讫九月告成,时冶亭远仕贵阳,以不获就正为憾。
吁!全书成矣,读全书者,空读其书无益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