盘旋戏狎也,鹿胡为乎能涉哉?兽之能济水者,唯狗、马、牛、虎之属,狐则听冰而渡,不闻鹿能涉也。令宗苟曰:“吾临水徬徨,遇浮木空舟,幸而能济。”又何害其有道哉?设伪取信而言理所无有之事,于是败戾。或曰:“如子所言,则自今僧人欲售伪者,必依理据事而为之说,则柰何?”予曰:“依理据事,则非伪也。予所以辟之者,固为其以事理为障而谈事理之外也。”
(道琼造大像数躯,有放光相者。)
像者,合土刻木而绘画之,以表敬事之所寓而已,必不能似佛而无不肖也。有一毫不肖,则不得谓之佛,况大像乎?土木之中,安得光相?予尝游京师城束资福寺,观夹伫塑罗汉中,有一躯秉炉者,人号曰香烟罗汉。予与同行数人者,瞪目视之,久无所见。僧致恭正色而指像曰:“香烟腾腾,何为不见邪?”其心必以不见之人目有障蔽也。放光之说,殆亦如此。或曰:“世有造大像者,顶中夜出白光,久之而败。乃像下为地道数百步,人行入像腹中,置烛其问耳。”故不以画见而夜见,不与人见而独见,则皆妄也。
(僧端,姿色之美闻于乡邑。临聘之日,宵逊佛寺,寺主置之别室。两泪礼拜,忽见,像语云:“汝壻命终,勿怀忧念。”翌日,其壻为牛所触而亡,因得出家。)
僧端与寺主素有奸状而不肯嫁者也。既迫聘期,宵逐佛寺,必以寺主之力能庇之。则此寺主乃奸猾之尤甚者。托为像语而暗杀其夫,仍曰死于牛触。则其夫家盖农人耳,宜僧端之不乐也。夫奸弊公行,至于杀人而不惧,又遂其出家之志,则当时为民上者,其政事不以教化为急,可叹也夫!
(善妙买油数斛,瓦瓶盛之,著中庭,布自缠身而焚。火将及顶,语诸凡曰:“我舍此身,已即得七反。止此一身,当得初果。”)
南岳福严寺山有所谓一生石、二生塔、三生藏。僧曰:“此思大和尚三生之遗迹也。”予问:“何以知之?”对曰:“思大之所自言也。”予曰:“思大止于三生邪?为复生生而不穷也?止于三生,是有断灭矣,生生不穷,是入轮回矣。然则如何?”僧者于是遁其辞而入于无所稽,莫足听者。思大,名僧也,其言犹如此之幻,而况善妙女子,颛蒙易惑者乎!
(法缘年十岁,失所在,经三日而归,说至净土天宫见佛。又去经旬,复还,作外国书语。有见其随风飘摇上天。经月上天。经月后还,则已出家披法服矣,持发而妇。)
天无可上之路,外国非十岁儿旬日所能往还。盖法缘为幻师所变易也。予尝谓人家男子未有所立者,不可令与僧人语。今而又知人家女子当教以女诫,不可令兄尼姑,谈异学。法缘之事,可为鉴戒矣。
(《祟正辩》中册,吴元年内,俞国宝借看,转借翁德明,留在何铺。四月初六日夜,海寇锺九皋馀党愿胡侵境,宫军克复,居民房屋烧烬,此书无存。当月失记日,有朋友龚敬之于路拾得此册相送,比旧略短一米,复成全书,记之耳。海昌杨复彦刚诘。)
卷三
(晋孝武奉佛法,立精舍于殿侧,引沙门居之。苻坚率众寇淮南,谢玄等战于淝水,玻之。)
仁赞载此,以淝水之捷为孝武奉佛之报。然苻坚敬重道安,引之登辇,岂不奉佛,何为而败邪?!苻坚达王猛之言,贪功南伐,自覆其国。晋孝武衔任谢安,制师有道,故能以少击聚,晋祚复安。其存其亡,皆由用贤与不用贤耳。若曰立精舍于殿侧,引沙门居之,遂能胜敌,则梁武帝奈何反为侯景所围邪?天子之居,上法紫微,后市面朝,左宗庙,右社稷,各有成象,所以宪天复极,为神民万物之主,不敢苟也。沙门和尚乃异域之教,其形颁、衣服、威仪、言行无一与中国同者。明君有为,则当内华、外夷,息邪、距诐,以扶圣人之正道,乃于宫殿之旁为僧人之居,其亵读神器甚矣。可以为戒而不可以为法也。
(梁太祖躬览内经,指为科域,刺血躬写《般若经》十部。琳法师曰:“梁高祖迈有德之前踪,蹑净名之圣轨,惊岭奥典。鸡园密议,二谛五乘之皆,三藏九部之文,赤须之所未详,青目由来不译,并无重览,义弗再思,鄙周、孔之俗谟,讥老、庄之名理,法轮相继,斋讲不绝。每舍身时,地为震动。”)
萧衍于佛教之文,不论可知其精熟矣,岂待赞美而后知也。其重佛而轻老,则其嗜好之偏,犹人恶酒而好浆,陋监而美酢,未足以相贤也。法琳乃以周、孔之道为俗谟,何其敢于非圣无所忌惮如此哉?周公相武王,诛无道,杀飞廉,戮恶来,驱猛兽,膺夷狄。孔子集大成,正《五经》,作《春秋》,黜变夷,讨乱臣,诛赋予使人至今知有三纲五常之道,不沦胥于夷狄禽兽者,其功与天地参,与日月并,与四时惧连不知何时而已也。而法琳鄙之为俗谟,何其敢于非圣无所忌惮如此哉?必有明王在上,良相辅政,举行周、孔之教,申明友道之刑,庶乎其知畏矣。梁武舍身,地为震动,盖万乘之主,一旦以奴自居,天下之大异,地震所以警之。
(元魏太祖下诏曰:“夫佛法之兴,济益存亡。可于京邑建节答范,修整宫舍,令信向之徒,有所居止。”)
魏祖溺于名而不聂其实者也。佛法济存,则不父其父、不母其母。亲者尚不蒙其力,而曰广济含生,其可信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