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服儒衣冠、口诵先王,亦从而和之,曰:“诸佛威神之所建立,妙腾宏博,非周、孔所及也。”盖乐于夸诞而不敷其情实故耳。今以是诘之,则又曰:“三界本空,诸有非乐,如佛者,乃无为功德也。”夫既以空为宗,以有为患,则又何必言世界之事,以济拔为功哉!齐安欲出家,其父母止之者,本仁心也。一为僧人摩顶,遂决意不返者,遭勾诱也。故凡子弟幻冲,资质慧利,可以教授者,当亟择明师,诵以《六经》使入先王之道,慎不可与僧人狎熟?必为所诱惑而不可救也。
(释惠寂年十五,恳请出家,父母不许。年十七,又请,其亲未决。寂乃断左无名指及小指,致堂陛,曰:“答谢劬劳。”遂依南华剃染。)
后世圣道不明,异端肆於天下,为民上者不知以教化为事,遂使惠寂辈公然逢亲毁形,径行不顾,而刑辟不加焉。夫父母之有子,生则赖其养,死则赖其葬,世则赖其绍而不绝,其顾复劬劳,如天如地之无穷,岂有量哉!而惠寂断其二指以为报,何愚狠至此极也!然惠寂之良心则犹未亡,其曰“答谢劬劳”,则是亦知劬劳之当报,但迷于异教尔。此皆为民上者当任其责。教而不从,继以诛戮,庶乎其少息矣!
(释僧生常于山中诵《法华经》虎蹲其前,诵竟乃去。后每至讽竞,辄见左右四人为侍街。)
比惟僧生自见乎,抑与人同见也?若与人同见,其人必怖畏而去,以语於人,然后人得而知之。若僧生自见,非存想之极,妄相成形,则深山穷壑之中,虎豹豺狼之所嗥,魑魅尔两之所逢,僧生仅能脱身,因以为异耳。
(释惠庆诵《法华经》,每夜吟讽,闻空中弹指赞叹之言。后乘船遇风波,唯诵经不辍。船在浪中,如有人牵之,倏忽至岸。)
《法华经》,佛之所说也,惠庆但能诵之而已。诵之犹可以轻犯风涛,则经之神力固当不可思议。欲验此事者,取《法华经》投于火而不能焦,投于水而不能濡,投于空中而不能焦,投于斧斤而不能伤,吾然后信其为异,而犹不信其正胜也。
(释普明诵《法华经》,每至《勘发品》,辄见普贤乘象立在其前。)
普明既每见普贤,何不相随而去?普贤既屡证普明,何不启口一言?普贤在佛时是人乎,则既死千年之后,安得犹与白象俱存也?若表行为名而己乎?则假言立义,岂复有状貌声色之可见也?故凡状貌声色之物,无有人不能见而己自见之者。人所不见而己或见之,非怪即妄而已。
(释法庄诵《大涅盘经》,尝闻兵仗羽街之乡,实天神来听。)
石勃微时为人佣作,闻四面有声,以告其母。母曰:“作劳耳呜也。”勒后雄据中原,此盖朕兆之先见所谓“国家将兴,必有休祥”者也。法庄诵经而闻兵仗羽卫之响,义知其为天神来听,则妄矣。古人曰:“天神降,地只出,人鬼享。”盖“祭神如神在”。“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”,非真有形声影响之相接也。僧人不明乎鬼神之情状,故其言大抵入于诡怪。又取事之疑似者附会为说。佛经所记,鬼神之名,兴其居处、形貌、衣服、职事不可胜数。道家亦仿效而为之,渎乱天地,狃杂人鬼。非先王之法,明君贤相所当革而正之者也。
(释法恭诵经三十万言,每夜讽诵,辄有殊香异气入房。)
凡学道者,得意则可忘言。法恭诵三十万言,异于一言而悟者矣。佛学以了心见性为至,不知异香入房,何预于道也?正使有之,亦妄闻耳,犹牛蚁弓蛇之类耳。然必至于夜而后有,则又妄之最甚者也。故凡所谓见普贤、闻天乐、天神来听、异香入房之类,自僧人有识者犹鄙而不言,而士大夫忍或神之,以为希有。吁!亦愚矣!
(释惠豫诵《大涅盘》,《法华》等经。尝寝,见人来扣户。问其故,答云:“师应死,故来奉迎。”豫曰:“小事未了,可申一年否?”答曰:“可。”至明年而卒。)
佛教中有术使人预知死期。僧人得之,往往以为神异。或曰:“吾某日当去。”或曰,“明年某月吾去矣。”此精于卜相者亦或能之,何足贵哉?人死犹其生,其来不可御,其去不可止。若可留一年,则十年、百年皆可伸引而常存,此理之所必无也。近世儒者如师鲁尹公、子厚张公、康节邵公皆闲于死生之际,辞气不乱,安静而逝,君子犹以为未及曾子易篑之正也。盖圣人以生死为分内事,无可惧者,故未尝以为言。佛氏本于怖死,是以《藏经》五千四十余卷、《传灯》一千七百余人,皆皇皇然以死为一大事。彼三代之民直道而行,顺受其正,天寿不贰,修身以俟之,不闻有轮之说。岂非简易明白之道,何至惴恐经营若彼其切哉?自佛教人中国,说天堂可慕,说地狱可怖,说轮回可脱,于是人皆以死为一大事,而舍生取义、杀身成仁之道晦矣。夫既不以死为常事,必至于贪生失理,惧死怛化,而不能顺受其正也。自两漠而上,战国、春秋之时,圣人所谓道丧之世也。当其时,义心激切,视死如归者,班班可孜,其心初无慕怖,安于其义而已。后世学佛者自以谓其道可以了达生死,而其行事视三代之风尚未能及,况圣贤之际乎!
(沙门佛调自刎亡日。近远与诀,曰:“天长地久尚有崩,而况人乎?”遂远房,端坐而卒。后白衣弟子入山伐木,见调在岩上,衣服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