》无疑,而更知凡美质皆宜进之以礼,斯君子所贵,其意指如此。若谓子夏后礼而先忠信,则见于礼仅仅指饰貌情漓者之所为,与林放问礼之本以饰貌漓情为非礼者,意指悬殊,孔子安得许之?忠信由于质美,圣贤论行,固以忠信忠恕为重,然如其质而见之行事,苟学不足,则失在知,而行因之谬,虽其心无弗忠、弗信、弗恕,而害道多矣。圣人「仁且智」,其见之行事,无非仁也,无非礼义也,三者无憾,即《大学》所谓「止于至善」也。故仁与礼义,以之衡断乎事,是为知之尽;因而行之,则实之为德行,而忠信忠恕更不待言。在下学如其材质所及,一以忠信忠恕行之,至于知之极其精,斯无不协于仁义。是以《论语》云「主忠信」,曾子曰「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」,《中庸》曰「忠恕违道不远」。凡未至乎圣人,未可语于仁,未能无憾于礼义,但尽其所知所能,谓之忠信忠恕可也,曰仁、曰诚,则圣人始足以当之。然而非有他也,忠信忠恕之极其量也。忠信忠恕,能去私矣,仁与礼义必无或敝,而后
可以言之;躬行而知未尽,曰仁曰诚,未易几也。
问:孟子明理义之为性,举仁义礼智以言性,今以为即据人生气禀言之,是与声色臭味之欲浑然并出于天性。于此不截之分明,则无以究其说;既截之分明,则性中若有二物矣。何以明其为性之全体而非合二者以为体?
曰:凡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皆有心。心者,耳目百体之灵之所会归也。子产曰:「人生始化曰魄,既生魄,阳曰魂。」曾子曰:「阳之精气曰神,阴之精气曰灵,神灵者,品物之本也」。郑康成注《礼》云:「耳目之聪明为魄。」盖耳之能听,目之能视,鼻之能臭,口之能味,魄之为也,所谓灵也,阴主受者也;心之志虑,不穷于用,魂之为也,所谓神也,阳主施者也。主施者断,主受者听,故孟子曰:「耳目之官不思」,「心之官则思。」是思者,心之能也。《春秋传》曰:「心之精爽,是谓魂魄。」魄属阴之精气,魂属阳之精气,而合言之曰「心之精爽」者,耳目百体统于心,无一时一事不相贯也。精爽有藏〔蔽〕隔而不通之时,及其无蔽隔,无弗通,乃以神明称之。凡血气之属,皆有精爽。其心之精爽,巨细不同,如火光之照物,光小者,其照也近,所照者不谬也,所不照斯疑谬承之,不谬之谓得理;其光大者,其照也远,得理多而失理少。且不特远近而已,光之及又有明闇,故于物有察有不察;察者尽其实,不察斯疑谬承之,同乎不照,疑谬之谓失理。失理者,限于质之昧,所谓愚也。惟学可以增益其不足而进于智,益之不已,至乎其极,如日月有明,容光必照,则圣人矣。圣人,神明之盛也,其于事靡不得理。故理义非他,所照所察者之当否也。何以得其当否?心之神明也。人之异于禽兽者,虽同有精爽,而人能进于神明也。理义岂别若一物,求之所照所察之外,而人之精爽能进于神明,岂求诸气禀之外哉!
问:《论语》称「唯上智与下愚不移」,此不待习而相远者,岂下愚亦可概目之曰性善欤?
曰:生而下愚,其人非无精爽也,精爽几与物等,难与言理义,而又自绝于学。然苟畏威怀惠,一旦触于所畏所怀之人,启其心而憬然觉悟,往往有之。苟悔而从善,则非下愚矣;加之以学,则进于智矣。以不移定为下愚,又往往在知善而不为,知不善而为之者,故曰不移,不曰不可移。虽古今不乏下愚,而其精爽几与物等者,亦究异于物,无不可移也。
问:孟子时,因告子诸人纷纷各立异说,故直以性善断之;孔子但言相近,意在于警人慎习,非因论性而发,故不必直断曰善欤?
曰:然。圣贤之言至易知也。如古今之常语,凡指斥下愚者,矢口言之,每曰「此无人性」,稍举其善端,则曰「此犹有人性」。以人性为善称,是不言性者,其言皆协于孟子,而言性者转穿凿失之。无人性即所谓人见其禽兽也,有人性即相近也,善也。《论语》言相近,正见「无有不善」;若不善,与善相反,其远已相绝,何近之有!分明性与习,正见习然后有不善,而不可以不善归性。凡得养失养
及陷溺梏亡,咸属于习。至下愚之不移,则生而蔽锢,其明善也难而流为恶也易,究之非不可移,则同乎人者固在也。
问:孟子言性,举仁义礼智四端,与孔子举人之智愚有异乎?
曰:人之相去,远近明昧,其大较也,学则就其昧焉者牖之明而已矣。人虽有智有愚,大致相近,而智愚之甚远者盖尟。智愚者,远近等差殊科,而非相反;善恶则相反之名,非远近之名。知人之成性,其不齐在智愚,亦可知任其愚而不学不思乃流为恶。愚非恶也,性〔人〕无有不善明矣。举智而不及仁义礼者,智于天地、人物、事为咸足以知其不易之则,仁义礼有一不协,可谓不易之则哉?发明孔〔子〕之道者,孟子也,无异也。
问:荀子之所谓性,亦孟子之所谓性;孟子知性之全体,其余皆不知性之全体,故惟孟子与孔子合,其余皆不合。然指为性者,实古今所同谓之性。至告子所谓性,一似荀子言性恶,一似扬子言善恶混,一似释氏言作用是性。今以荀、扬不与释氏同,则告子不得而与荀、扬同矣,岂独与释氏所谓性相似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