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作想遇事,都向里收敛,将来常常把定门阑,凡遇非道非义,固断断不染,即遇人物亦若有不轻交、不愿交、不敢交意,即遇道德功名事业,亦若有不轻做、不愿做、不敢做意,故谓之“有所不为”;每当进时亦好急流勇退;每当取时却是得舍便舍,是狷者真面目也。守有余,只其中一意耳。天地间惟此两种人,遇大圣人鼓动得起,造就得成,驾驭得出,虽不及
“中行”,皆可同心共济,有益苍生也。不遇大圣人,自己担当,在上在下,亦能鼓动得人,造就得人,驾驭得人,虽不及“中行”无破绽,然亦能各成一局,领袖一时。总之,“中行”外,除此两者,更无圣贤,并无豪杰矣。
谓修己曰:“吾闻君子忍人所不能忍,容人所不能容。如人不之欺侮也,又何言容忍乎!如人欺侮不至甚、不至多也,又何言人所不能容忍乎?”
人莫患于自幼不从师,又莫患于早为人师。“恭则不侮,宽则得众,信则人任”,孔子言之矣;我自见其恭,而人不我敬,是我之未恭也;推之宽、信亦然。若存自反无愧之心,谓人之孚否不足恤,是即“居之不疑”也,宜深加洗剔。
祭考致齐,思吾之心,先考遗体也,洗心所以格先考。傥有财念、色念、名念、很毒念一萌,是污先考所遗之心,不孝孰甚焉!吾之身,先考遗体也,修身所以格先考。傥有贪行、淫行、欺世行、暴物行一条,是玷先考所遗之身,不孝孰大焉!又思手为先考遗体,敢不恭乎!目为先考遗体,敢不端乎!不“持其志”,是不能齐栗以奉亲心也;或“暴其气”
,是敢为威忤以伤亲气也。
赵麟书援食我、越椒事,以为气质有恶。先生曰:“请问二子方生,其心即欲贪财好色乎?弑父与君乎?向母、子文听其啼声,知其气禀之甚偏,他日易为恶耳。今指其偏即为恶,是见利刃即坐以杀人罪也,可乎?”
张仲诚言:“学直是不闲旷。身无事干,寻事去干;心无理思,寻理去思。习此身使勤,习此心使存,此便是闇修,此便是闲居为善,此便是存心养性,此便是豫立。学者以此为苦,何知此中之趣!”
游王叙亭花苑,谕以苑中宜植果、种瓜,且曰:“天无旷泽,地无旷力,人无旷土,治生之道也。家无三旷则家富,国无三旷则国富。”叙亭悦曰:“傥得永侍先生,则得常闻善言矣。”
王次亭第十二
王次亭问孔、孟作用。先生曰:“孔子神化,其罏锤乾坤处真不可测。如七日诛少正卯,七日焉能便诛得朝中大闻人,三月堕三都,三月焉能便慑服得四、五世积成大奸,使之拱手听从?万不敢望。孟子王道手段窃有一二不愿学处,如‘善战’、‘辟草莱’之才,自是行道所必用,如何定大罪、‘服上刑’?且七雄以富强为主,此辈皆居腹心要路,只合包容任用,使之将虎贲,行吊伐,服农政,力沟洫,彼将乐我之得用,得比于周、姜、禹、稷矣。今曰吾入门便诛汝,彼又肯容我入乎!观孔子取卫灵能用王孙贾等,则孔子若得用于卫,手段可想矣。”
张仲诚语录内,有“夷、惠非圣,逸民不足学”等语。先生曰:“我辈今日正要学个可、不可。夫子之无可、无不可,如何学得?‘士希贤,贤希圣,圣希天’,是一定程头。若只说完美好听,譬如执路程本说南京,说“年,还只是在此,若实去走,一步也隔越不得。夷、惠,夫子皆称贤,孟子称圣,须知孔子看得细,说贤便是圣;又要知孟子眼高志大,不轻伏人下,若夷、惠非圣,不肯说皆古圣人,亦不肯服他得君皆有天下。我辈不可以见不到处,轻古人也。”
谓次亭曰:“吾辈只向习行上做工夫,不可向言语、文字上著力。孔子之书名论语矣,试观门人所记,却句句是行。‘学而时习之’,‘有朋自远方来’,‘人不知不愠’,‘
其为人也孝弟’,‘节用爱人’,等;言乎?行乎?”次亭欣然曰:“当书绅。”
吾儒“改过迁善”,所以自治也;“移风易俗”,与天下同“改过迁善”也。然 “改过迁善”而不体乎三物,终流于空虚;“移风易俗”不本乎三重,终失之具文。
“九思”之功,如“言思忠”,非第思忠,是思要忠去;“事思敬”,非第思敬,是思要敬去。世人所谓工夫,上载思忠、思敬重,下截忠去、敬去或稍轻;吾谓工夫下截忠去、敬去重,上截思忠、思敬处,则偏轻耳。
与傅惕若言:“气质正吾性之附丽处,正吾性作用处,正性功著手处。”惕若问:“ 如何著手?”曰:“如敬之功,非手何以做出恭?孝之功,非面何以做愉色婉容?”
笃周次亭更字也。问“变化气质”之说。先生曰:“是‘戕贼人以为仁义’也。吾性所自有,吾气质所自有,皆天之赋我,无论清、厚、浊、薄,半清、半厚,皆扩而充之,以尽吾本有之性,尽吾气质之能,则圣贤矣,非变化其本然也。”笃周未达。曰:“必疑刚化柔,柔化刚,为学力也。试观甚刚人,亦必有柔处,甚柔人亦必有刚处,只是偏任惯了。今加学问之功,则吾本有之柔自会胜刚,而刚德合于天则;本有之刚自会胜柔,而柔德合于天则,书云‘高明柔克,沉潜刚克’,是也。非是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