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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-习斋四存编-清-颜习斋-第11页

可得闻,教人也;立法鲁民歌怨,为治也。他如予欲无言、无行不与、莫我知诸章,何莫非此意哉!当时及门皆望孔子以言,孔子惟率之以下学而上达,非吝也,学、教之成法固如是也。
  道不可以言传也,言传者有先于言者也,颜、曾守此不失。子思时,异端将盛,或亦逆知天地气薄,自此将不生孔子其人,势必失性、学、治本旨,不得已而作中庸,直指性天,已近太泻。故孟子承之,教人必以规矩,引而不发,断不为拙工改废绳墨。离娄方员、深造诸章,尤于先王成法致意焉。至宋而程、朱出,乃动谈性命,相推发先儒所未发。以仆观之,何曾出中庸分毫!但见支离分裂,参杂于释、老,徒令异端轻视吾道耳。若是者何也?以程、朱失尧、舜以来学、教之成法也。何不观精一之旨,惟尧、禹得闻,天下所可见者,命九官、十二牧所为而已。阴阳秘旨,文、周寄之于易;天下所可见者,王政、制礼、作乐而已。一贯之道,惟曾、赐得闻;及门与天下所可见者,诗、书、六艺而已。乌得以天道性命常举诸口而人人语之哉!
  是以当日谈天论性,聪明者如打诨猜拳,愚浊者如捉风听梦,但仿佛口角,各自以为孔、颜复出矣。至于靖康之际,户比肩摩皆主敬习静之人,而朝陛疆场无片筹寸绩之士。朱子乃独具只眼,指其一二硕德,程子所许为后身者,曰“此皆禅也”,而未知二程之所以教之者实近禅,故徒见其弊,无能易其辙。以致朱学之末流,犹之程学之末流矣,以致后世之程、朱,皆如程学、朱学之末流矣。长此不返,乾坤尚安赖哉!
  或曰:佛氏托于明心见性,程、朱欲救人而摈之,不得不抉精奥以示人。余曰:噫!程子所见已稍浸入释氏分界,故称其“弥近理而大乱真”。若以不肖论之,只以君子之道四一节指示,虽释迦恶魁,亦当垂头下泪,并不必及性命以上也。然则如之何?曰:彼以其虚,我以其实。程、朱当远宗孔子,近师安定,以六德、六行、六艺及兵农、钱谷、水火、工虞之类教其门人,成就数十百通儒。朝廷大政,天下所不能办,吾门人皆办之;险重繁难,天下所不敢任,吾门人皆任之,吾道自尊显,释、老自消亡矣。
  今彼以空言乱天下,吾亦以空言与之角,又不斩其根而反授之柄,我无以深服天下之心而鼓吾党之气,是以当日一出,徒以口舌致党祸;流而后世,全以章句误乾坤。上者只学先儒讲著,稍涉文义即欲承先启后;下者但问朝廷科甲,才能揣摩皆骛富贵利达。浮言之祸甚于焚坑,吾道何日再见其行哉!友人刁蒙吉翻孟子之言曰:“著之而不行焉,察矣而不习焉,终身知之而不由其道者,众也!”其所慨深矣!吾意上天仁爱,必将笃生圣哲,剗荆棘,而兴尧、舜以来中庸之道,断不忍终此元会,直如此而已也!
  总论诸儒讲学
  仆妄谓性命之理不可讲也,虽讲,人亦不能听也,虽听,人亦不能醒也,虽醒,人亦不能行也。所可得而共讲之,共醒之,共行之者,性命之作用,如诗、书、六艺而已。即诗、书、六艺,亦非徒列坐讲听,要惟一讲即教习,习至难处来问,方再与讲。讲之功有限,习之功无已。孔子惟与其弟子今日习礼,明日习射。间有可与言性命者,亦因其自悟已深,方与言。盖性命,非可言传也。不特不讲而已也;虽有问,如子路问鬼神、生死,南宫适问禹、稷、羿、奡者,皆不与答。盖能理会者渠自理会,不能者虽讲亦无益。
  自汉、唐诸儒传经讲诵,宋之周、程、张、朱、陆,遂群起角立,亟亟焉以讲学为事,至明,而薛、陈、王、冯因之,其一时发明吾道之功,可谓盛矣。其效使见知闻知者知尊慕孔、孟,善谈名理,不作恶,不奉释、老名号。即不肖如仆,亦沐泽中之一人矣。然世道之为叔季自若也,生民之不治自若也,礼乐之不兴自若也,异端之日昌而日炽自若也。以视夫孔子明道而乱臣贼子果惧,孟子明道而杨朱、墨翟果熄,何啻天渊之相悬也!
  仆气魄小,志气卑,自揣在中人以下,不足与于斯道。惟愿主盟儒坛者,远溯孔、孟之功如彼,近察诸儒之效如此,而垂意于习之一字;使为学为教,用力于讲读者一二,加功于习行者八九,则生民幸甚,吾道幸甚!仆受诸儒生成覆载之恩,非敢入室操戈也。但以人之岁月精神有限,诵说中度一日,便习行中错一日;纸墨上多一分,便身世上少一分。试观朱子晚年悔枝叶之繁累,则礼乐未明,是在天者千古无穷之憾也。
  明亲
  大学首四句,吾奉为古圣真传。所学无二理,亦无二事,只此仁义礼智之德,子臣弟友之行,诗书礼乐之文,以之修身则为明德,以之齐治则为亲民。明矣而未亲,亲矣而未止至善,吾不敢谓之道也;亲矣而未明,明矣而未止至善,吾亦不敢谓之道也。亲而未明者,即谓之亲,非大学之亲也;然既用其功于民,皆可曰亲。其亲而未明者,汉高帝与唐太宗之类也;其亲且明而未止至善者,汉之孝文、光武之流也。凡如此者,皆宋明以来儒者所共见,皆谓之非道者也。其明而未亲,明且亲而未止至善者,则儒者未之言也。非不肯言也,非不敢言也,尧、舜不作,孔、孟不生,人无从证其为道者。
  一二聪明特杰者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