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浓淡淡,始有分别。且其中要一纵一横,如扁点,横也,下垂叶,纵也。纵者,直也。半菊头纵之类,松针叶横之类,不纵不横,夹圈圆点子也。
  六树一丛,大丛九树,小丛三树,六树中丛也。六树六色叶子,不可雷同。无叶谓之寒林,数点谓之初冬,叶稀谓之深秋,一遍点谓之秋林,积墨谓之茂林,小点著于树杪谓之春林。
  平桥两面俱见者,其面必狭。
  空者为亭,实者为团瓢。
  画屋有正有旁,正为堂,旁为舍,不得倒置。
  画屋要设以身处其地,令人见之皆可入也。
  桥有面背,面见于西上,则背见于东下。往往有画反者,大谬也。小桥、平桥,不必著栏。高桥、危桥,不可不著栏。
  亭子有三足者,四足者,其常也。亦有多至八九柱者。有四面者,六面、八面者。
  凡安寺观,大小亦宜视山之深浅,林之厚薄。设桥亦然。小桥、板桥,止可设于平滩沙水之际。深山大泽,须用石桥。楼台宜耸出在松楸林木之外,然亦须衬贴。大石桥边,必有古寺。
  楼阁第二层宜浅。
  
  画屋固不宜板,然须端正。若欹斜,使人望之不安。看者不安,则画亦不静。树石安置,尚宜妥贴,况屋子乎
  亭子宜著高爽处。在下之亭必矮而阔,中多柱。凡画风帆,或其下有水草、芦苇杨柳之属。皆宜顺风,若帆向东而草头树杪皆向西,谓之背戾,乃画家之大忌。
  大船著桅,宜在中。小船著竿子,在前半见,有著于船头者,非是也。篷索远则不见,然不画出又无势,止得画一根远不见人手持之处。其人隐于梢篷内,即不见也。
  远帆宜短,又是一法。
  如三船同行,一船独,二船稍近。三船均停摆去,可笑也。
  画泉宜得势,闻之似有声。即在古人画中见过摹临过,亦须看真景始得。画石宜稳。今入画石,不管著落何地,或著水如在水中,或著土如在土上。今人常画一尖倒垂,似悬而无所依附,可笑也,可叹也。
  大石间小石,染墨小石宜黑,大石宜白。
  松叶宜厚。
  画松平顶多于直顶。
  画松正与画柳相反。画柳从下分枝,画松枝在树杪。柳枝向上,松枝两分。画柳根多,画松根少。松宜直,柳宜欹。松针宜干。
  玲珑石最忌琐碎。琐碎,美人图中物也。
  玲珑石宜在水边,近日文、沈图中多画此。
  玲珑石多置于书屋酒亭傍,大丘大壑中不宜著此。
  柳欲身短而干长,根宜远引,宜出土。
  画柳最不易。余得之李长蘅。从余学者甚多,余曾未
  
  以此道示人。今告昭,昭曰:画柳若胸中存一画柳想,便不成柳矣。何也干未上而枝已垂,一病也;满身皆小枝,二病也;干不古而枝不弱,三病也。惟胸中先不著画柳想,画成老树,随意勾下数笔,便得之矣。
  俯螳螂枝,最忌枝枝相似,犯此谓之刻板耳。惟用笔法,即无此病。
  
  苦瓜和尚画语录
  清~石涛撰。石涛,本姓朱,名若极,明宗室靖江王之后。明亡,流落湖广、江南,出家为僧,改名道济,字石涛,号大涤子、清湘老人等,晚年自称苦瓜和尚。善山水、花果、人物,王原祁推为江南第一,自以为不及。所著《画语录》精辟卓绝,词旨奥衍,向称难读。俞剑华《石涛画语录注解》、杨成寅《石涛画学本义》可参看。另杨成寅辑有石涛画跋若干条,附于后。
  
  
  《苦瓜和尚画语录》/清 石涛
  一画章第一
  
    太古无法,太朴不散。太朴一散,而法立矣。法于何立?立于一画。一画者,众有之本,万象之根。见用于神,藏用于人,而世人不知。所以一画之法,乃自我立。立一画之法者,盖以无法生有法,以有法贯众法也。夫画者,从于心者也。山川人物之秀错,鸟兽草木之性情,池榭楼台之矩度,未能深入其理,曲尽其态,终未得一画之洪规也。行远登高,悉起肤寸,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,即亿万万笔墨,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,惟听人之握取之耳。人能以一画具体而微,意明笔透。腕不虚则画非是,画非是则腕不灵。动之以旋,润之以转,居之以旷。出如截,入如揭。能圆能方,能直能曲,能上能下。左右均齐,凸凹突兀,断截横斜。如水之就深,如火之炎上,自然而不容毫发强也。用无不神,而法无不贯也;理无不入,而态无不尽也。信手一挥,山川人物,鸟兽草木,池榭楼台,取形用势,写生揣意,运情摹景,显露隐含,人不见其画之成,画不违其心之用,盖自太朴散而一画之法立矣,一画之法立而万物著矣。我故曰:吾道一以贯之。
   
    了法章第二
  
    规矩者,方圆之极则也;天地者,规矩之运行也。世知有规矩,而不知夫乾旋坤转之义,此天地之缚人于法。人之役法于蒙,虽攘先天后天之法,终不得其理之所存。所以有是法不能了者,反为法障之也。古今法障不了,由一画之理不明。一画明,则障不在目,而画可从心